三梳梳到尾,此生共白头。
……
南枝一时像是陷入一段旖旎的梦境里,仿佛这不是一个只有三年之期的交易,而是一场真正的永结同心的缔合。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手指扶着妆台边沿,深深垂下眼睫。
齐敬堂搁下红木梳,房里寂静下来。
南枝正想着要如何将今晚混过去,却听一阵窸窣的响动。
抬眼,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方叠好的帕子,帕子打开,是几块叠在一起的芙蓉糕,递到她面前来。
“是不是饿了?开席前我悄悄从桌上拿的,别人没碰过。”
待南枝将糕点接过,又从袖中取出个小小包裹,瞧着也是帕子系成的,打开里头是一个个浑圆的龙眼,他放到桌面上,龙眼便咕噜噜的滚动起来,有一颗自台面滑下就要落到地上,好在他眼疾手快接住了,而后放在她掌心里。
“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放心。别人没瞧见,不会笑话你。”
却看着他又从左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里头包了几块酥糖。搁到她面前嘱咐道:“这个莫贪嘴,吃几块便好。”
“桌上的饭菜你别吃了,都是荤腥之物,还放了这么久。你一日没吃东西,吃这些,怕是夜里肚子会痛。”他在宴上便想着,她一日没吃东西,该是饿了。只是她那样的性子他知晓,总爱在外人面前端出些庄重样子,怕是饿得很了也不肯和厨房要吃的,便偷偷拿了这些。
南枝看向这桌上零零碎碎的吃食,想象着他这样的人,偷偷摸摸的背着人,拿着帕子将芙蓉糕、龙眼、酥糖一一包好再揣好的模样。却又实在觉得那景象和眼前之人遥远……他堂堂一个侯爷,怎么做这样不体面的事……
然而心里却有一个答案。
南枝拿指尖压着袖口,低垂着眼眸问他:
“你是在讨好我吗?”
他点头,没有犹豫。
“是,也是在向你赔罪。南枝,以后别那么恨我了好不好?”
南枝握着手中的龙眼不说话。恨他吗?其实真没有那么恨。他毕竟几次三番救过她的命,除去那个时候,他待她也不赖。只是后来她是真的恨他永无休止的纠缠和逼迫,所以才会那样坏地对他。
齐敬堂见她不言语,也不逼她,只是顾自笑笑:“我去沐浴了,你早些睡。我夜里睡小榻便可。”
他说完,便走入内室里。
南枝渐渐将收拢的手掌摊开,里头圆滚滚一颗龙眼。她的确是爱吃的,小时侯在岭南,尚可时时吃到,待到了京城里,只有一回。他自岭南公干回来后,带了几箩筐龙眼回来,分与各房一些,还赏了些给身边伺候的人。
他是那时瞧出她喜食这个的吗?
两指稍一用力,脆薄的外壳便裂开,晶莹剔透的果肉,裹着汁水绽露出来。剥开外壳,往嘴里一送,牙齿咬下的瞬间汁水充盈,一股很清甜的味道馥郁开。
她将果核吐出来,倒还真是饿了,拿起芙蓉糕,一片一片的吃着。
齐敬堂沐浴自净房里出来,见南枝已入了床内,帐子垂落下来看不清里头,只瞧见一对鲜妍的绣鞋放在脚踏上,规规整整的,彼此挤挨着。
房里只留下了一盏灯,转向那妆台,见糕点也吃尽了,龙眼也只剩了几颗,酥糖却大都还剩着。索性走过去,捏一块儿放进嘴里嚼,舌尖上甜滋滋的蜜意化开。
他看着那垂落下来的帐子,知道她定然没有睡,开口轻轻道:“阿泠,我今日很欢喜。”
帐中的人并不回答。齐敬堂顾自去吹了灯,躺到小榻上。
房内彻底暗下来,南枝窝在这柔软的鸳鸯锦被里,长久睡不着,思绪繁杂的很,理也理不清,断也断不明。只是她却听闻小榻那边总有些动静,像是翻身的响动。她记起他从前睡时并没有这样的习惯。
南枝起身,点了灯烛,问他:“怎么了?可是伤还没有好全?”
齐敬堂转过身来,见她只脱了件外裳,其余的整整齐齐穿在身上,只问她:“吵到你了?”
南枝摇头。
齐敬堂只道:“也差不多要长好了,只是夜里仍会有些痒。我去拿些药涂涂便好。”起了身,从抽屉里取出盒药来。正要解衣衫,忽而看向南枝。
南枝并没有避讳。两人从前什么都做过了,如今再躲着倒有几分矫揉。想他伤在脊背,又是为自己受的,接过了他手中的药盒。“你把衣服脱了,我替你涂药吧。”
中衣褪下,南枝那木片抹了些药膏,往他发红的皮肉上细细涂着。
齐敬堂却忽而开了口:“我今日见了沈知章。”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别扭
“我今日见到了沈知章。”
南枝替他上药的手一顿。
“他同我敬酒, 贺我新婚,让我待你好些。”
他说完闻听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又不禁暗生悔意。他说这话的确存了试探的心思, 不知怎的明明她与沈知章也各自成了亲,日后再无可能。
可看到沈知章, 听他提起南枝, 哪怕他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便也仍然挠的他心绪烦乱, 又去妒忌, 去试探。
他此时深深后悔起来, 又怕她真想起旧事来, 与自己又生分了, 便又描补道:“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如今你们既已各自嫁娶, 从前的事也都过去了。日后既在一个府里, 也不必因我而避讳着,我信你的。”
“侯爷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