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音滑落,一曲终止。
他慢慢睁开眼,放下了笛子。
水榭中静下来,是顾敏君先开了口:“鹧鸪飞,吹的好,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唯有鹧鸪飞。曲子也选的好。”
阿棠看向了春山水,他握着玉笛看着谢莲崖,喃喃的道了两声:“可惜,可惜。”
可惜就对了。
阿棠心中已有底了,春山水若是觉得谢莲崖可惜,便是有了惜才之心。
“没什么可惜的。”谢莲崖将手中的竹笛还给春山水,依旧语气平和的说:“先生若还满意这首曲子,便让我家妹妹瞧一瞧您的小猫。”他本也就是为了阿棠小小的心愿。
春山水看着他,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抑郁和不得志的情绪,仿佛他自己并不为眼盲而愤愤不平。
那首曲子吹的是好,鹧鸪忽远忽近,自由远去,光明之曲,自由之曲。
他这个人却更让春山水欣赏,就算双眼看不见,他亦不卑不亢,心向光明。
“笛子送你了。”春山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身后抱出个小竹篮子,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打开了那竹篮的盖子对阿棠说:“瞧吧,可不许摸。”
她不摸,瞧他小气的。
阿棠勉为其难的凑上前去,踮起脚去看小猫。
背后有人托住了她的腰,将她托了起来。
她扭头看见谢莲崖在托着她,将她托高过竹篮子,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的小猫。
“看吧。”谢莲崖对她说。
她回头瞧着竹篮里的小猫,“好小。”白白的一团向云朵,在篮子里仰起头看他们,眼睛还是鸳鸯眼。
谢锦也凑了过来嘟囔着:“猫哪有狗好玩。”
春山水用盖子挡住了谢锦不给他看,这小子蠢头蠢脑。
他又看向谢莲崖,问道:“你可识字?”
“识得。”谢莲崖如实答道。
“读过什么书没有?”春山水又问。
谢莲崖顿了一下,心中有些狐疑起来,这一位该不会就是系统里说的“偶遇恩师”里的恩师吧?这么年轻?
“读过。”谢莲崖这次又答:“我父亲是夫子,教过我许多,眼盲之前我娘也教过我作诗。”
“吹牛。”谢锦贱兮兮的低低对谢莲崖说:“你娘还会作诗呢?别是那种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诗吧?”
“谢锦。”顾敏君先呵斥住了他,眉头蹙起来扫了一眼阿棠,这等话谢锦也当着小姑娘的面说:“阿棠还在你又犯浑,叫人听见传到你娘耳朵了定把你皮抽了。”
又对春山水行礼说:“他年纪小随口玩笑,先生莫怪。”才和谢莲崖说:“莲崖兄别与他这等小子一般见识。”
春山水那张脸上写满了厌恶,叫谢锦的这小子看起来怎么跟没长脑子似得?蠢且坏。
他再看谢莲崖,只见他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动怒,小小年纪就这般能忍?
谢锦也觉得自己说突突嘴了,当着阿棠的面说这些被他大哥知道第一个揍他,便对阿棠讨好的笑着说:“棠妹妹听不懂。”
她当然听得懂。
阿棠瞪着他,这没脑子的谢锦非要被狠狠收拾一顿,吃够了亏才会学乖,她身子一轻,被谢莲崖放回了地上。
谢莲崖手指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往顾敏君身边推了推说:“劳烦顾少爷先带阿棠去那边的凉亭里,锄禾带了冰镇的蜜水,去喝些解解暑。”
谢莲崖要做什么?
阿棠仰头看着他,手被顾敏君牵了住。
顾敏君也没多想,以为是谢莲崖要和那位先生多说两句,便带着阿棠先出了水榭。
谢锦刚想跟上顾敏君,手臂就被抓了住,抓着他的手冷冰冰,他扭头看见谢莲崖冰霜似得脸:“干嘛……”
不等他说完就被谢莲崖就猛地将他拽了回去,他没想到谢莲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力气这样大,被拽的踉跄着几步摔在水榭的围栏上,谢莲崖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的脑袋往后按。
围栏下就是种满了莲花的池塘,又深还有淤泥,谢锦吓的慌忙抓住谢莲崖的衣襟,喊道:“你疯了!”可他对上谢莲崖那双眼,那双眼里冰一样没有一丝丝的情绪,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报复,就那么冷冰冰的看着他,格外的渗人。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谢莲崖要杀了他。
他立刻要反击,可不知为何那么弱的谢莲崖竟擒住了他的手臂轻轻一扭一托,他的整条手臂“咔吧”一声又酸又麻又痛,像是断了一般。
“啊!”谢锦痛的叫起来。
把一旁的春山水吓得不轻,他没想到看起来好脾气的谢莲崖会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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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下水榭的顾敏君和谢棠也惊的回过头来,只看见谢莲崖“咔吧”扭断了谢锦的另一只胳膊,抓着他的脖子一字字道:“既然你嘴巴没办法干净,那就好好洗洗吧。”
说完就要把谢锦往池塘里推。
“谢莲崖!”顾敏君吓了一条,立刻便要上前,却被谢棠死死拉了住。
“这里这么多人淹不死他!”谢棠死死拉着他说:“让他长点记性也好,免得以后得罪旁人,可没大哥哥这么好说话了。”
顾敏君吃惊的低头看谢棠,她这是要帮着谢莲崖出气?可是……可是谢锦怎么也是她哥哥啊,平日里也极其宠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