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素筝过去,李妩又看了眼襁褓,眼底闪过一抹纠结之色,终是深吸一口气:“把他抱过来吧。”
奶娘面露喜色,赶紧将皇子抱去,嘴里还柔柔道:“娘娘放心,皇子刚喂饱,乖得很,不会哭闹的。”
李妩姿势僵硬地抱着小裴琏。
他是这样的小。
而这样的小家伙,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
真是不可思议。
她在看孩子,孩子也在好看她。
大概是母亲血缘天性,小皇子在她怀中,的确格外地乖巧,甚至薄薄嘴角也翘起一抹弧度。
一旁的奶娘见了,有意为皇子做最后的努力,忙笑着道:“娘娘瞧啊,皇子笑了,定是知道亲娘抱着,心里欢喜呢。”
李妩眉心微动,再看孩子白嫩可爱的脸,脑中只想——
怪道太后和家里人见过这孩子,都说他更像裴青玄。
现下看着,的确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模样。
所以裴青玄幼年,是长得这副模样么?
思绪纷乱间,素筝端着那个紫檀木匣子过来:“娘娘,拿来了。”
李妩回,视线落在那匣子上,腾出只手打开。
明黄色绸布之上,安安静静躺着一条华贵精致的长命锁。
“这条长命锁,在大慈恩寺开过光。”
她拿过那条长命锁,缓缓替襁褓中的小皇子戴上,嗓音很轻,又似自言自语:“大慈恩寺挺灵的,从前给你那混账父皇供了一盏长明灯,他真活着回来了……”
后来她也想过,若真是佛祖有灵,佑他归来,重来一次,她可还会去供那盏灯?
大抵还是会的吧。
落子无悔,起码那时她真的爱过他。
长命锁戴好,李妩忽的伸出手,想碰一碰孩子的脸庞。
即将触到那一刻,又陡然停住,她扭过脸,闭眼道:“抱走吧。”
奶娘分明看出她那一瞬的犹豫,怔怔唤道:“娘娘,您……”
“抱走。”
轻柔嗓音重了几分,奶娘心下一跳,生怕又惹得贵妃烦躁,忙弯下腰,双手抱过小皇子。
“奴婢带小皇子告退,万望娘娘珍重。”
看着奶娘抱着襁褓离去的背影,李妩呼吸也变得缓重,手掌捂上心口的位置,她柳眉微蹙。
“娘娘,您还好么?”素筝关切上前,给她倒了杯温水。
“还好。”
李妩接过茶盏,目光扫过那个空匣子,心头也莫名空空落落。
“太后是位好祖母,会好好爱他的。”
他会在长辈无私地爱意下,好好长大。
正午阳光盛暖,照得慈宁宫顶的琉璃瓦光辉耀熠。
一听小皇子来了,许太后坐都坐不住,亲自去外头迎着小孙子。
当那小小的襁褓拥入怀中,看着孩子稚嫩无邪的脸庞,许太后心下既高兴又难受,忍不住红了眼圈,哽噎道:“我可怜的小琏儿。”
她抱着孩子进了屋,奶娘将贵妃给孩子戴长命锁的事说了,许太后听了眼中又泛起泪光。
“我就知道,哪有母亲半点不念着孩儿的呢?”
她坐在暖榻边,低头望向小婴孩,见他也醒了过来,正巴巴地看着自己,一颗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乖孙孙,你阿娘身体不好,日后就由祖母照顾你吧。”
小皇子听不懂大人的话,见着太后觉得眼熟,眨眼露出个纯真的笑。
春去冬来,白驹过隙,转眼间,五年过去。
永熙九年的春日来得格外早,二月底就已是烟柳空濛,绿杨满城,莺飞蝶舞,生机盎然。
这五年内,皇帝选贤举才,励精图治,大渊朝国力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太平盛世之景。
于长安城的百姓而言,今年三月最期盼的不是上巳节踏青郊游,而是戍边多年、名震边疆的肃王一家要回长安了。
“肃王爷可是咱们大渊朝的战,功盖世,战无不胜,有他在北庭守国门,那群野蛮的戎狄人压根不敢来作乱!”
“听说他的夫人,那位有第一美人之称的乌孙公主也一起回来!”
“哎呀,说起肃王爷和他家夫人,你真该去春风楼听他家的说书,他们的故事那叫一个可歌可泣,荡气回肠。”
“可不是嘛,想当年他们俩在长安大婚,那排场,那阵仗,这些年再没见过那般隆重的!我那会儿还是个毛头小子,跟在街边看热闹,还捡到了几枚喜钱呢!肃王爷一袭红袍,白马迎亲,真是一等一的威风!”
才子佳人的故事,深受百姓欢喜,而大将军配异族公主的故事,同样叫他们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