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玄心口有一瞬间的刺痛,他很不喜欢她这样的眼。转念再想,恨就恨罢,反正要她爱他,已成奢望,有恨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他由着她咬着,哪怕血液已染红了她的嘴唇和牙齿,他眉头也不曾皱起半分,只静静地望着她,如同在看一个任性妄为的孩子。
等李妩意识到这样咬他,他压根不在乎,厌恶地松开了嘴,朝一旁啐着嘴里的鲜血。
“还咬么?”
见她总算冷静一些,裴青玄挨着她身旁坐下:“虎口肉糙,或许咬的牙疼。身上的肉倒是细嫩些,阿妩要咬的话,朕脱了衣裳给你咬。或是你想直接饮血啖肉,朕也可取匕首来,放一碗血,割一块肉喂给你……”
他云淡风轻说着,李妩只觉荒谬至极,一双明眸盛满惊愕地看着面前之人,满脑子都是“他是真的疯了吧”。
常人如何会说出这种话?且他的语气是如此笃定认真,好似只要李妩点头,他立刻能割一块血肉给她。
可她又不是食人的怪物,要他的血肉作甚?
“要如何……你才能放我出去。”她实在有些累了,累到再闹不动,就连嗓音也充满无力的疲惫。
裴青玄沉默地看着她。
良久,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眉眼:“阿妩,朕已不指望你爱我了,所以日后就这样过吧。”
李妩被他这话激得毛骨悚然,什么叫做就这样过?他这真要将她关到死?
她原以为自己没力气了,可在他再次吻上来时,还是用力推开了他,细弱嗓音因绝望愤懑而颤抖着:“裴青玄,你这是要逼死我!”
裴青玄看着她,再次沉默了。
烛光昏朦的金殿内,金笼上镶嵌的宝石闪着艳丽的光芒,笼中床榻边,两人好似在无声对峙。
良久,裴青玄开口打破这份沉寂:“若你死了,朕也不会独活。”
李妩只听蹦得一声,最后一根丝线也断了,一颗心彻底没了依仗,沉甸甸地往下落,仿佛落入无尽寒冷的深渊。
他竟然连死都不肯放过她?
“所以阿妩,别再想着离开朕了。”
裴青玄伸手,捧住她的脸,烛光下那双凤眸含情脉脉,好似世间最深情的情郎:“往后与朕好好过日子,就像年少时祈愿那般,你我会白头到老,同衾同穴。”
李妩脑袋一片空,表情麻木地坐着,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裴青玄权当她是默认,低头亲吻她的脸,口中轻声呢喃着她的名:“阿妩,你乖一点……”
长指剥去华美衣衫,一件又一件,他边吻着,边握着那把细腰,轻缓而温柔地将她压倒在身后宽大的床榻上。
皎白月色映照着雕花窗棂,良夜正长。
一切好似回归到逃跑前的模样,除了圈禁她的地方从紫宸宫寝殿,变成了永乐宫这座金笼。
犹记得从前在紫宸宫抱怨,好似在坐牢。未曾想一语成谶,现下真成了坐牢。
一座黄金牢笼,她是唯一的人犯,而负责看守她的牢头,曾是她在这世上最喜欢、最依赖的男人。
白日里她就在这座笼子里生活,看书、绣花、发呆,早膳会有宫人从笼子间隙给她送来,裴青玄散朝后,便会来永乐宫陪她用午膳。
这个时候,他会拿钥匙将笼子打开,放她出来。
饶是如此,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永乐宫,仅限于那四堵高高的朱墙之后。
他若有公务要忙,就让她坐在一旁做她自己的事。若得了空,他会带她做秋千、放纸鸢、看皮影戏,做一些她从前喜欢做的事。
然而再喜欢的事,没了玩乐的心情,自也变得索然无味。他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可她就是笑不出来,甚至更多时候,冷淡到一个反应都不愿给他。这份冷淡叫他不虞,于是夜间在榻上总会想方设法,逼着她给出各种反应。
被囚在永乐宫的第十日,裴青玄心情愉悦地找上李妩,说要送她一份礼物。
李妩疲惫地躺在榻间昏昏欲睡,这些时日他已经送了她无数份礼物,金银珠宝、首饰古董、或是番邦上贡的新玩意,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送给她,她也没多少感觉。
现在又要送她礼物?李妩靠坐在大红色团花纹迎枕上,连眼皮都不想抬。
裴青玄坐在榻边:“这次的礼物不一样。”
他说着,从绣着金丝飞龙的玄色广袖里拿出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阿妩打开看看。”他语气带着几分期待。
李妩却并不配合他,色怏怏:“手没力气。”
裴青玄知道她是故意在耍小性子,也不计较,只淡声道:“也行,你现在既要躲懒,夜里再用到手,可不许躲懒。”
说着,他自顾自打开那个盒子:“朕替你开。”
檀木盒子的双鱼鎏金锁扣打开,明黄色的锦缎之上,象征着皇后权威的金色凤印,在冬日偏冷的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芒,凤印上那只凤凰踏着祥云,翅羽飞扬,栩栩如生。
“阿妩当朕的皇后可好?”
面容英俊的帝王头戴金冠,一袭挺括的玄色衮服,手捧着那枚凤印于榻边深切凝望着她,狭眸噙着期待浅笑:“朕已问过钦天监,下月好几个吉日,但若论大吉日,得属次年正月十八。朕将那些日子都抄录下来,阿妩挑个喜欢的?”
李妩看着他掌心凤印,额心突突直跳,困意也消失殆尽,她直直迎着他的目光,红唇张合:“我不要。”
男人嘴角笑意微僵,沉眸看她。
李妩也不怵,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好忌惮,于是就连眼也未曾躲避半分。
裴青玄敛笑,嗓音磁沉:“朕现下在与你说正事,莫要闹脾气。”
“我没与你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