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王将军的尸骨被送回临安,她去城门迎接,一现身便被惊为天人。
后来也有人在茶楼一睹过她的芳容,临安第一美人的名声愈发坐实了。
今儿再见,除了那副美人骨外,身上多了一股淡然和清冷,甚至有几分傲气,嘴角的笑容让人触手可及,可眸子底下冷冷冰冰,又将人拒人于前之外。
这番气势,愈发像极了不可亵渎的女。
天底下也只有裴家这样的忠烈英雄,与其相配。
百姓见来的人是太监,知道是宫里的人,想起昏君干的那些龌龊事,齐齐堵住了王恩,高声质问,“你们要将少夫人带去哪儿?”
“裴大人如今人在襄州杀敌,昏君又要做什么幺蛾子,是要将裴家再变成第二个张家吗?”
一听张家,便想起了当今的皇后,百姓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不断围上来。
“裴世子还在前线替咱们守住家门,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儿被昏君捉去,不知该如何寒心,大伙儿可不能让保卫家国的英雄失了家人,今日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不能让昏君带走裴家的人。”
“昏君霸臣妻,抢民妇,保护少夫人!”
“保护少夫人......”
囔囔间,有人开始去推马车,有人上前来拉拽王恩,王恩的袖口被一只手拽住,吓得脸色一白,忙让人上前,“刁民!一群刁民,是要造反了?快,快给咱家拉开。”
今儿来的百姓少说也有上百人,宫里来的太监能有几个,哪里能拉得开,芸娘看着王恩被拽入人群,也不发话。
王恩的帽子掉了,头发散出去,被薅了好几把,痛得直叫,忙喊道,“少夫人,您得说句话啊,陛下一片好心,不过是请您去宫中,替您把脉......”
芸娘这才开口,“大伙儿都停下来。”
童义接着一嗓子,“各位临安的父老乡亲们,先冷静......”
人群这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芸娘立在府门前,看着跟前满脸怒容的百姓,不免有些动容,目光微红,真诚地道,“各位都是有家有室之人,朝廷命官,咱们不能碰,头上三尺有清明,律法治不了的,天理自也饶不了他。”她一笑,信心满满,“裴家军会大胜而归,我也会平安回来。”
说完,芸娘抬步,自个儿走去了宫中的马车前,登上了马车。
帘子落了下来,王恩才反应过来,慌张地捡起地上的帽子盖在头上,赶紧让马夫赶车,“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接少夫人进宫。”
马车轮子一动,终究向宫中驶去。
宁愿自己踏入那龙潭虎穴,也不愿百姓沾上罪孽,将心比心,百姓岂能不明白,不少人开始抹泪,眼巴巴地目送着马车走出了巷子,心头对皇帝的昏庸更加痛恨,有人跪在地上,仰头接着天上的雨花儿,悲切地道,“天开开眼吧,赐给这世道一个明君,忠良能得以回报,将士亡灵能得以安宁,百姓不再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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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援军刚渡过建康,裴安便接到了消息。
能让皇帝吐出这些兵马,等同于虎口拔牙,再听春明堂的探子将临安发生的事情说完后,裴安便知道,她暗里使了不少的力。
她一回临安,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心头却还在惦记着他。
天降凤凰灵石,她这招倒是出乎意料的管用,可就像是筑起来的河堤,保住了周边百姓,让他们有了逃命的机会,一旦洪水暴堤,她自个儿便被淹没在了里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被冲毁,影儿都见不着。
两万兵马一到,襄州的局势便会传到临安,到那时,她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赵涛那条丧家之犬,什么事做不出来。她身在龙潭虎穴,比他的处境还要凶险,他得尽快赶回去。
等不到北人先攻,也等不了邢风的消息,想到她可能要经历的苦难,裴安一刻也坐不住,拿起桌上的长剑,打算召集兵马,直接攻入北国,拼他个你死我活,待走出门口后,抬头看到城门上挂着的那面黑色旗帜,一个大大的烫金‘裴’字,迎风飘着,又生生卡住了脚步。
越是着急,越要冷静,自己的这条命折了便折了,她还在等着她,若是自己出了事,她才是真正的没了退路。
裴安紧紧捏着手里的剑,拳头泛青,心火和担忧无处发,去了一趟地牢,让人将阿迭瞑带到跟前审问北人的兵力。
先前的耐心都用完了,怎么狠怎么来,在建康的那两年里,落到他手上的人没一个不哭,如今他亲自操刀,纵然是蛮横的北人阿迭瞑也吃不消,初时惊叹他这样的玉面小生,怎会如此阴毒的招数,之后只剩下了痛哭流涕,甚至后悔当初就应该死在建康,也不会受这场罪。
审了一天,阿迭瞑周身已没一块好肉,想死又成不了,吊着一口气,实在受不了痛,便也招了。
北国的兵力,连北国皇城的布防图都画了下来。
等朝廷的两万将士一到,裴安亲自挂帅,从北国兵力最弱的一座城池开始攻,连攻了两座城后,北国皇帝坐不住了。
一个做了十来年懦夫的南国,不仅守住了城门,竟还敢公然挑衅,反拿了北国的城池。
一群饭桶!
这些年倒是被南国养得懒惰无能了。
北国皇帝将所有吃了败仗的将领都撤了下来,换上了新的人,再次派出五万人马。
南国兵力却极为狡猾,攻下一座城池后也不占领,立马退军,继续下一个,等到北人赶到,南军已经回头去了另外一座城池。
北人在后面追,南军便在前面一直攻打北人,几日下来,北国民声一片哀怨,一听到南军的高歌,便开始惊慌失措。
北国皇帝哪里受得了这口气,一怒之下,让一国太子亲自出征,又将驻守在蒙古北边的十万兵马调了回来,势必要给南国一个教训。
林让带着两万兵马赶到襄州时,裴安正带着所有的兵马,正面同北军交战。
北国的太子多少还是有些本事,清楚南国的局势,骑在马背上,看着裴安笑道,“南国果然还是一群窝囊废,这等时候,竟然还靠一个‘奸臣’来守护。据孤所知,南国子民,可没少骂你裴大人。”北国太子‘啧’了一声,替他回忆,“什么奸臣贼子,千古罪人,不得好死。”
北国太子目露怜悯,“他们都这样骂裴大人了,裴大人还要拼命守护,他们可知道?可会承你的情?”北国太子摇头,“不会,说不定等裴大人回去,你们那位君王不仅不会领情,还会赐你一桩谋逆的罪名,抄了你裴家,斩杀你妻儿......对了,听闻裴大人娶的那位新夫人,容颜绝色,指不定也不会死,会被你们君王纳入宫中,日夜让她伺候......”
裴安眸子微微颤了颤,死死地勒住缰绳,卫铭脸色一变,手里羽箭射出去,“狗贼,闭嘴!”
北国太子往后一躲,身旁的人立马替他挡住了弓箭,也不恼,继续道,“裴大人不寒心,孤都替你寒心。想想十几年前,临安可是你裴家的,临安的节度使当的好好的,非要将那昏君接进来,这几年你们裴安过得可还好?好像也不太好,家中后辈似乎只剩下裴大人一人了?”
北国太子这一番话,完全戳中了裴安的痛楚,将那伤口撕开,一把一把地撒着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