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风疑道:“既不为真,也不为假,难道是——”
“催眠术。”容衍唇齿间吐出这三个字,语气发冷:“他定然极为了解宣和。”
以致连他与宣和之间发生的往事都一清二楚,仿造出的赝品竟到了他也难辨真假的地步。
寒凉月色顺着窗棂一格一格往上爬,到最上面一格时,城外不知何处响起了玉笛声,顺风声散入城中,全城守卫在一瞬间目光发直,失去了知觉。
窗户上映着的身影忽然动了。
宣和抬起头,茫然地四处张望,清雅玉笛声缭绕在她耳边,她嘴里喃喃念了一声:“厝郎。”
打开房门,循笛声而去。
往日繁华热闹的街道一片死寂,两侧商户二楼烛火俱是彻夜不熄,有那机灵的早在笛声响起时便堵了耳朵,透过窗户缝瞧着大街上一脸失魂落魄像的女子。
她无知无觉地前行,从城墙下打开的角门走出去,来到郊外一处山坡前。
白衣人静静坐在十里亭内,他放下玉笛横于腿上,朝宣和招了招手,语调温柔如春风。
“心肝,过来。”
宣和眼迷离,白衣人的声音犹如最好的迷药,她不顾山坡上的石砾与荆棘,哪怕细嫩的脸上被刮出好几道血口也要往上爬去。
终于,她张开双臂,像蝴蝶一般落入白衣人怀中,一声声唤他:“厝郎,我好想你啊。”
白衣人抚着她脸颊渗血的口子,喉咙嘶哑了些,语气却更为温柔地引诱。
“嗯,厝郎爱你。”
宣和脸上的迷醉尤甚,两颊晕出不正常的红,衬着鲜红的血痕,秀色可餐。
那白衣人竭力压下喉间涌出的渴.望,刻意放柔的声音在夜空中飘忽不已。
“这次出去遇到什么好玩的了么?”
宣和自然听不出来,她眉间一蹙,娇嗔道:“碰上容衍了,真讨厌。”
白衣人附和:“对,他瞒着你杀人无数,是天下第一恶鬼头子,这样的人怎配做你的阿兄呢?”
宣和深以为然地点头。
白衣人又问道:“他身边与他形影不离的那人,是谁?”
宣和撇嘴:“是他夫郎呀,好凶。”
“哦?”白衣人语气中流露出盎然兴味:“他那般冷心冷血的怪物竟然会娶夫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宣和点头应和:“怪物。”
她在白衣人怀里翻了个身,搂着脖子依恋地道:“厝郎何时来迎娶我呀,我的喜帕快绣好了。”
“快了,马上就娶你。”
白衣人温声软语,抚着她脸上血痕的手指缓缓来到雪白的脖颈前,收拢,“咔嚓”一声,头颅软软地垂下,布满飞霞的脸上还带着希冀的笑容。
白衣人撩开帷帽,对着她软垂的脖子咬下去,伸出的獠牙在月色下一闪。
“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尤为响亮,浓稠的血腥气弥漫,宣和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干瘪。
直至吸干最后一滴血,白衣人才将怀里的干尸往下一抛,喉间发出畅快的呼噜声,伪装出的温柔声线霎时变得阴冷。
“赝品就是赝品,被跟踪了都不知道,没用的东西!”
随着他话音落下,林间簌簌响动,宁长风和容衍一左一右落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早该猜到是你,姚厝。”容衍语气冰冷,纵然那只是一个赝品,当她顶着宣和的脸死在眼前时,仍然唤醒了他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真是久远的名字啊。”姚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语音讽刺:“久到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
宁长风冷声:“你就是与我同归于尽的那个丧尸王?”
姚厝偏头,帷帽下的目光似乎看了他一会儿,道:“我记得你,一个勇敢——唔,还算强大的人类,多谢你让我回到这个原本的世界。”
宁长风薄唇绷紧,猜想得到证实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他掌心聚起异能,猛地朝十里亭击去。
姚厝飞身而起,落在一处山石上。
亭子被炸得粉碎,飞溅的碎木打散了他的帷帽,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那脸上长满了瘤泡,像一只只得了黄疸的眼睛爬满了整张脸,脓水里头游动着长生蛊的幼年体,令人恶心欲吐。
姚厝立于山石之上,吹响了笛声。
四周丛林窸窣涌动,蛰伏的活尸开始聚集,从林间冒出身影,四面八方朝他们逼近。
饥饿的嘶吼与腥臭的涎水越来越近,宁长风与容衍肩背相抵,待包围圈离得近了,附近所有活尸都聚集在此时,两人对视一眼,携手自圈中飞出,踩着人头落在树梢上。
“放炮!”
山坡后突然出现无数尊重炮,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乌黑攒动的活尸大军,随着一声令下,引线点燃,火炮从膛线内冲出,接二连三,瞬间将这处挤挤攘攘的平地轰出一个大坑!
聚集无数的活尸眨眼被炸成碎片,藏于其体内的长生蛊来不及逃窜便被火炮的高温烧成灰末。
笛声一停。
硝烟弥漫中,姚厝气极的声音传来:“好,好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