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朗显然也有些意外于傅星徽云淡风轻的坦诚,他喝了一口红酒,微醺的眼里流淌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路朔和薛寒以前就看过《盛年》,顾亦悠是上次在薛寒跟她说了之后,回去补了片子。
她脱口而出道:“我看的版本没吻戏啊。”
“拍了的,”傅星徽轻轻摩挲着红酒杯的透明握柄,“后来为了过审,成片里剪掉了。”
“我去,我都不知道。”路朔问傅星徽:“那是不是也是你的初吻啊?”
“拍戏嘛,也没什么。”傅星徽说。
“那就是呗,《盛年》是你第一次拍戏啊,”路朔说:“怪不得你俩那时候关系那么好呢,”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像是有歧义,忙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说你们那么亲密过,关系好也很正常。”
“不对不对,我怎么越说越怪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头道:“哎我没说你俩同性恋的意思啊,别多心。”
“没多心。”傅星徽对他笑了笑,又没什么攻击性地瞪了纪朗一眼,似是温柔的责怪。
纪朗一愣,半天都没从那个眼里回过来。
傅星徽是爱豆出身,表情管理很强,后来改行当了演员,最拿手的也是微表情的演绎。
多年的表演经验让傅星徽的态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在镜头下对自己脸上的每一分表情的把控力都相当强大,而这样的习惯也导致了即使在镜头之外,他的表情也总是恰到好处的符合着“影帝傅星徽”的人设。
但刚刚那个表情完全是傅星徽下意识的情绪流露。
它不像会出现在大明星傅星徽脸上的东西,更像是属于那个十九岁的傅星徽……或者说,是可以触碰到的,更加生动而真实的傅星徽。
这让纪朗的心跳得很快,又莫名有些躁,甚至让他怀疑起自己喝得太醉,产生了几分错觉。
傅星徽并没有意识到他在无意中打破了那张潜移默化形成的面具,而一阵短暂的打趣后,也没有谁在揪着初吻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高情商的成年人总是会尽量避免尴尬的发生,纪朗转动了那根筷子,游戏也继续了下去。
大抵唯一的不同,便是纪朗喝得更凶了。
傅星徽微微蹙了眉,在纪朗又一次要给自己倒酒的时候拦住了他的手,“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喝酒的习惯?”
“忘了,失眠……睡不着的时候会喝。”纪朗的眼有些散,落在他脸上,半晌没聚焦,像是想把他脸上的每个角落都看个遍似的。
“年纪轻轻的,睡不着就多锻炼,累了自然就睡得着了,”傅星徽避开了他的目光,“酒精伤肝伤胃,少碰。”
纪朗点了点头,把空酒杯塞到傅星徽手里,颇为配合道:“好,你不让喝,我就不喝了。”
傅星徽头一次遇到这么好相处的酒鬼,刚怔了怔,纪朗便道:“你惊讶什么,我不是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吗?”
不知纪朗的话让他想起了什么,傅星徽忽然垂下了眼睫。
他们这一角暗流涌动风云诡谲,也就没听到其余人不知怎么又聊起了《盛年》,路朔大概是吃了瓜,突然心血来潮道:“我忽然想再看一遍了,咱们别墅里有放映厅,你们想去看吗?”
“行啊。”顾亦悠附和道。
“星徽,小朗……”薛寒比顾亦悠心细些,她担心两个当事人看自己的电影会尴尬,故而略带征询地问了一句。
傅星徽还没说话,纪朗先道:“哥,我好晕,不想看电影。”醉鬼趴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意识不清醒能成为一切耍赖的解释,“好不好嘛。”
“纪朗不好意思就算了吧,”路朔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喝的有点多,提的有些唐突,“那我们去找部别的?”
“行,”傅星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人,对路朔道:“你们先看,我等他清醒一点了再过来。”
众人纷纷离去,傅星徽把纪朗的胳膊绕到自己颈后,把人架到沙发上,又收拾了桌上碗筷,给纪朗煮了醒酒汤。
“醒醒?”傅星徽摇了摇在沙发上眯了一个多小时的男人,嘱咐道:“喝了再睡。”
“我没睡。”纪朗撑起身子,傅星徽端着白色的瓷碗半蹲在他身前,他无比自然的把手搭在瓷碗上的另外一双手上,感受到那双手的主人微微颤了一下,他喝汤的嘴角微微翘起。
“谢谢哥。”他拿纸擦干净嘴躺回去,却没什么困意了。
“不想看《盛年》?”傅星徽问他。
“不是,”纪朗摇了摇头,“就是这部电影……我只想和你一起看,就我们两个人,单独看。”
傅星徽闻言低下头,从边上随手翻开了本书。
纪朗见他没说话,偏头望了一眼,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傅星徽的脚踝上。
深蓝的袜子衬得傅星徽的脚踝格外白,在纪朗的眼前晃来晃去,纪朗盯着看了半晌,鬼使差地,他就没忍住伸手握住了那截儿踝骨。
感受到脚腕上的温度,傅星徽吓了一跳,从书中收起思绪,看向纪朗。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醉鬼的胆子格外大,纪朗竟然没有松手,还轻轻地摩挲起来,他的手法很温柔,麻酥酥的痒顺着脚踝窜到傅星徽的天灵盖,似是有几分舒服的错觉。
傅星徽抿了抿唇,把那双作怪的爪子捞走,“睡不着就看电影去。”
他说完就站起来,纪朗伸手想去够他却没够着,只好自己坐起来,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往放映厅走。
客栈的放映厅做得很舒服,屏幕够大,空间也大,不是并排的座位,而是各种沙发软垫拼凑成的,舒服又好看。
推门进去的时候,大家正懒懒散散坐着,不过看电影的眼却很专注。
“你们来了?快过来。”路朔一眼瞄到他们,吆喝道。
傅星徽看到屏幕的时候脚步僵了僵,纪朗瞥了一眼,他却已经恢复了原样,平静地走了进去。
“是你和高阮姐的那部,”路朔带着几分调侃对傅星徽道:“刚小悠说想看,我们索性也陪着重温一遍,学学影帝和影后是怎么演戏的。”
傅星徽短暂地扫了一眼银幕又垂下眼,很淡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