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柱看着桌上堆着的铜板,朝吴氏笑嘻嘻道,“娘,再过两日狗子就要上族学念书了,咱们祠堂那口天井可透着风呢,到了下雪天,肯定冷的厉害,娘,要不您给狗子也做件新袄子吧,可别把他给冻坏了。”
林三柱觉得,不管儿子念书的新鲜劲能坚持多久,借着这个由头,给狗子弄上件新棉袄穿穿,也是不错的。
吴氏懒得搭理,家里这么多孩子,给这个做,不给那个做的,不是闹的家中不和吗,她一个当奶的,总要把水碗给端平了才行。
再说,又不是她让狗子去念书的,自己非要送去挨冻,怪得了谁。
林老头吸了口旱烟,劣质烟丝的呛味,让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想到三儿子的话,林老头朝小孙子看了看,细胳膊细腿的,实在有些瘦小,再想到不久前的那场高热,他清了清嗓子,朝吴氏道,“再给大儿媳拿些银钱,家里几个孩子的棉袄都坨了,买点新棉花重新絮一絮吧。”
一听这话,周氏刘氏还有冯氏,妯娌三人都满脸的喜色,这世上,当娘的都心疼孩子,想到今年冬天,自己孩子能穿得暖乎乎的,她们当然开心。
“谢谢爷奶!”林远秋开口道谢,能穿暖和一点,他肯定高兴,这下,自己就不用再担心会冻死在这个冬天了。
林老头和吴氏都是一愣,替小辈们操心了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俩还是头一回听到感激的话,这感觉有些怪,听着心里挺……熨帖的。
对,就是熨帖。
虽然他们当爹娘爷奶的,为家中孩子操劳,是理所应当的事,可能得到孩子们的一句感谢,心里自是欣慰不少。
老林头低头再看了看自己这个最小的孙子,他记得小孙子特别爱哭,动不动就会给你嚎上半天,想到这里,老林头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有段时日没听到小孙子的哭嚎声了。
到底有多久了呢,对了,好像就是那次高热之后。
自高热痊愈后,小孙子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也懂事了不少。
老林头不禁在想,难怪老辈都说“蒲瓜丝瓜吊着长,小娃牙儿风中站。”
皮孩子,摔摔打打的就长大了。
……
很快就到了族学开课的日子。
才卯时,林远秋就醒了。
今日是他第一天上学,可不能迟到了。
昨日冯氏就帮他把书袋缝好了,这会儿就放在林远秋的枕头边上,用的正是给林三柱做棉袄多下来的布料。
北方的冬日来的早,家里已开始烧炕了,此时摸着,还暖烘烘的。
村子西面紧靠着山,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只要肯下力气,家中一年到头用的木柴自是有保证的。
春燕和春草就睡在边上,兄妹三人合盖一床被子,都还是小孩子呢,没这么多讲究。
林远秋坐起身,穿好衣服后,就轻声下了地。
自地里活儿都忙完之后,村里好多人家都改成一天吃两顿饭,这样倒能省下不少粮食。
林家也是一样,第一顿饭要到巳时才开吃,所以这会儿,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大伙儿都还没起床呢。
洗漱一番后,林远秋拿出喝水的竹筒,从陶罐中舀水装满,待会儿读书念字肯定费口水,所以凉白开一定得备上。
还有,林远秋摸了摸空空的书袋,觉得,其实这个一本书都没有的书袋,自己大可不必背着过去。
可是,不背着,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总要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个读书的娃儿才成。
对,就是读书的娃儿,从今日开始,他林远秋就是大景朝的一名小小读书郎了。
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加油!
东屋里,老林头正和吴氏说着话,年纪大的人,都觉少,夫妻俩老早就醒了。
听到屋外传来拨门闩的声音,林老头纳闷,大清早的,是谁起的这么早啊。
“你忘了,今日可是族学开课的日子,外头该是老三和狗子。”吴氏答道。
林老头也想起来了,今日可不正是十月二十六嘛。
可是,林老头有些不敢相信,老三这么早就起来啦?
他朝窗户纸看了看,外头天还没亮全呢。
林老头心想,小孙子去念书,倒是把老三的懒病给治好了。
这要是换作平时,老三怕还躺在炕上做梦呢。
不过,林老头的高兴没持续多久,因为外头拨门闩的声音还在继续,且好像还夹杂着蹦跳声。
推开窗一看,好嘛,只见院门的位置,一个小身影正一窜一窜的往上蹦着身子,这是二门闩太高,够不着呢。
至于什么是二门闩,那就是按在大门闩上头的那个,一般只在晚上睡觉时,才会把它插上,算是二道保险。
林老头一骨碌爬起身,趿拉着布鞋就出了房门。
还当老三改了性子,结果是自己想多了。
“爷爷。”林远秋远远喊了一声。
“诶,远秋这么早就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