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结在下巴尖,裴世子咬牙问道:“你究竟,为什么,又为了什么找上我?”
柳辞踢踢拉拉地走向主座,十分不拘束地坐了下来。
染了鲜红蔻丹的手指点在太阳穴上,她在想该怎么回答裴鹤之的问题。
思绪回到她死掉的那段日子。
*
永乐十一年三月,京城遭遇了十年不遇的大雨,这场雨下了整整半个月。许多人在这场水患中饿死,生还的平民也只能说生不如死。
接下来的几个月,京城内景象宛若炼狱。
吃人、卖人,易子而食这些都成了寻常事。
粮商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地垄断粮食,以高的价格大赚一笔之后便逃难去了,几乎所有粮食都流向了王孙贵胄。
而那些经历水患的灾民中,有些举家逃难去了;有些则上了雕喜山成为悍匪;而有些作为接应,留在京城内寻觅贵族人士,将他们绑去作为人质劫财劫粮。
谢姝便被掳去了雕喜山。
那个单纯的谢姝,人人都爱的谢姝,在灾民流窜的时期,她还天真烂漫地带着少许人马与裴鹤之一起逛胭脂铺子。
裴鹤之发呆功夫,谢姝遍已掉入了接应老板的暗房。
之后,在又一个滂沱雨天,谢莱沉默地、不顾柳辞挣扎地,将她禁锢在高头大马上,飞驰来到雕喜山匪寇老窝,大喊着交换人质。
谢莱那时喊的什么呢?
喊的是:“此乃巡盐御史之女柳辞,也是我谢莱之妻。谢家已将多数粮食分于城内百姓,近日已无余粮。但以吾妻换阿姊谢姝,你们便能得柳家粮财!”
巡盐御史,皇帝的心腹,贯来富得流油的官职。
寇首默许了这则提议。
于是柳辞便如同被拔去翅膀的蝴蝶,永远地跌落在雕喜山的烂泥里。
死前的最后一眼,隔过重重雨幕,她看到了谢莱,也看到了裴鹤之,还看到了傅珍与容缰列,他们四人骑在马上,每人都争将谢姝搂入怀中。
只有谢莱多看了自己一眼,那是一种柳辞不认识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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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笼,柳辞看着满面冷汗的裴鹤之,竟不知从何说起。
裴鹤之当日与谢姝逛胭脂铺做错了吗?
好像没有。
但是因果关系就是如此妙。
他起的因,果竟然还是兜兜转转流回到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