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傅着简朴的灰蓝色僧袍,头发高高挽起,眼睛亮的逼人,“施主,寂空在此多谢。”
柳辞点头,示意翠儿和寂空一道坐下吃饭。
寂空看起来极为单纯,不过一顿饭时间,他已将自己的来历抖搂个干净。
原来这人是普陀寺带发修行的子弟,因师父说他前缘未尽,所以迟迟不肯让他彻底拜入佛门。
此次是他第一次下山,为的是置办寺内师兄师弟们的新衣,没想到这闹市与他想象的很不一样。
往日在普陀寺,寂空见到的都是慈眉善目、对僧尼们十分有礼的施主;可是下山之后,入目的皆是横眉竖眼,只认识钱币的众生。
可能世人只在供奉佛像的庙宇有所求吧。出了庙宇,脱离众佛的目光,世人又会变成另一番模样。
柳辞边吃边听,一顿饭时间,将小寂空落寞的一番话仅收耳底。
她好像也被勾起了一些回忆,对寂空的话不表态度,只让人重新上几盘被寂空吃光的清炒时蔬,又留下一袋银子,准备拜别洁净如风的寂空。
临走前,她说道:“小师傅,多给你的这些钱,记得全买成粮食屯在寺里。如果咱们有缘,我不日便会去普陀寺吃你用这粮食熬的米粥。”
眼睛清亮的寂空还咬着筷子,听到面前如此俊朗的公子这样说,他呆呆地点头,又忙不迭站起身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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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鹤之就坐在隔壁厢房。
厢房门开着,男装的柳辞明明看到他了,但是无论是翠儿还是柳辞,连一句问候都没给他,反倒是那个年岁小小的僧尼看到他不曾移开的眼,给他弓了弓身子。
他实在搞不懂谢夫人在想什么。
她好像不怕名誉扫地,也不怕自己会破罐子破摔杀了她。
即使自己昨天撕开纨绔伪装,露出真实残暴的一面,她好像也毫不畏惧。
裴鹤之咽下身边美人斟来的浊酒,思绪飘远,她为什么要囤粮食呢?皇城之下,大量买粮,柳辞不怕被杀头吗?
而已经走远的、玉树临风的柳公子滑开纸扇,模样风流无匹。
等四日后,裴鹤之便会知道自己为何屯粮了。她不仅要用自己的钱囤,谢府和北静王府的钱也要拿出来给她囤。
这样想着,柳辞更觉扬眉吐气,压制不住地狂笑化为颤抖,街市上来往的小娘子见到她都不觉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