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没多久,林语忻跌跌撞撞的穿着拖鞋跑到急诊室,看着躺在担架上没了呼吸心跳的妈妈。
「这是认错了吧?这不是我妈?」一开始林语忻篤定的摇了摇头说。
「你看清楚。」林语忻正转身离去之际,急诊护士抓住她的肩膀要她看清楚。
林语忻凑近「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妈,一定只是认错……」她声音颤抖着,右手却忍不住抚上她的脸颊。
「她还在工作,等一下就会回来,我等一下就能看到她了……」林语忻疯狂的摇头,并拒绝再向前,然后跪坐地板。
「很遗憾……」医护人员说。
「不可能……妈……?」急诊护士扶起林语忻,然后轻轻将她推往前。
林语忻终于认清事实。
「妈,你不是说平安健康就好,你为什么先走了……?」林语忻嚎啕大哭,觉得心脏好痛好痛,像是被扎满了尖刺。
「妈,我还在等你回来啊……」
医生来了,沉重的向林语忻说明病患到院前就已没有呼吸心跳。
林语忻止不住啜泣,攀着医生的手,还在期待她能救回。
不久往生室的礼仪人员前来,将病患用木板盖住,并盖上一条礼布,暂时将病患安置在地下二楼的太平间。
「我待会会开死亡证明。」医生说。
儘管语忻再怎么不相信,再怎么觉得只是一场梦境,妈妈还是离开了。
铺天盖地而来的是失去的悲伤,以及对未来的迷惘。
直到今天,一个星期过后,林语忻仍在否认。逃避或否认,有时可以当个氧气罩,让他们不致被至亲的离世吸光所有气息,但他知道若刻意压抑或忽略、掩藏伤痛,悲伤的过程可能走得更久。
她正走在荒漠及幽谷,四周孤立无援,他在流沙里徬徨,可越挣扎彷彿就越陷越深,就像越想念,是更深的痛楚。
那天吴易然来了,一眼就看出语忻的颓丧悲伤,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放下了红茶,将脆弱的林语忻揽在自己怀里。
「……妈妈走了,剩下我怎么办……」林语忻哭的伤心,全身抽搐抖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彷彿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佈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灯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你还有我啊……」吴易然抚着林语忻的头发说。
「妈妈走了,我也没有理由活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呜咽,并再一次试图用手掩盖他的痛苦,她那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她眼睛紧闭着,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想竭力制止抽泣。
她像一个在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那样哭,哭自己,哭驀然间消失了的亲人,哭她的回忆,哭她的茫然,哭一切的一切。
「哭出来就好了,没事没事。」吴易然轻声哄着。
「你说过,希望成为我活下去的理由,那现在,我也希望你为了我好好活下去,好吗?」
「我们一定会撑过这些难关的,我陪你。」吴易然温柔的说,像是在哄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那般轻声细语。
其实易吴然才在生死间挣扎而活下来,但他知道此刻的语忻比他更脆弱,更需要陪伴,他还有弟弟吴宥然,但她只剩他了。
易然想起那时也同样丧母的自己,也是如此悲伤,几乎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但是是语林忻,让他对世界还有点眷恋。
而在此同时,林语忻也正经歷他所经歷的一切。
「我知道很难,很痛,但请你好好活下去。」吴易然持续安慰。
经过病房的护理师都知道了林语忻的事,看着难过的语忻也心疼的想安慰他。
「不用太快振作,允许自己悲伤,才有馀力让自己好起来。」
「我不会说,让时间淡忘一切这种话,因为那只不过是欺骗自己的谎言,只是让我们在自我疗伤的过程,慢慢学会放下。」吴易然放开林语忻,定定的看着她。
「不要看我……我哭的很丑……」林语忻抽抽嗒嗒的说。
吴易然莞尔一笑说「好,我不看。」又把林语忻抱进了怀里。
后来吴易然想起那天他对林语忻说的所有话,所有安慰,所有拥抱,作风并不像那个总是孤僻的他,因为一场与挚友的争吵,他开始学习温柔待人,学习善待每个身旁的朋友。
起初拥抱是困难的,但看林语忻那么痛苦的模样,他就像看到往昔的自己,怕他跟自己一样,从此不再接受旁人的温存,于是毫不犹豫的给予了她拥抱。
而事后林语忻一脸羞涩的问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几乎是要献出一切,他只是欣然一笑,然后说:
「我只是不想你跟我承受一样的痛苦,我只是希望能一直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