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
魔头吃人, 吃得可香了!
岁杳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反驳对方的念头。
与之视线对上的一瞬间, 她只觉连血管中都流淌着寒意, 好像是被黏腻阴冷爬行动物粘上的猎物。
“……”
彻骨的死寂,两人好像是在玩什么荒诞的木头人游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岁杳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陆枢行这不争气的玩意终于还是堕魔了, 可随即, 她就察觉到不对。
不, 就算陆枢行真的堕魔了,在眼下的时间点,他根本不可能认识那个外门管事,还要以明显针对性的残酷手段这样报复对方。
可如果这人不是堕魔后的陆枢行,那他……
刹那间,岁杳心中掀起千层浪,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试图给对方穿上被脱了一半的马甲。
“陆师兄,你……”
——“你认识我。”
下一秒,立于雪与血色之上的魔头却同时哑声开口,用得是极端平静以至于显得像是癫狂前兆的陈述语气。
岁杳瞳孔紧缩。
蹲立在一尺之外雪地中的恶鬼转瞬间近至眼前!手指屈起卡在她脖颈上,又一根根逐渐收紧。
“咳……”
呼吸即刻困难起来,脆弱而极速跳动的脉搏一下下鼓胀在手掌之间。那人竟是又对她笑了笑,一瞬间,冲天而起的玄色火焰顷刻间铺满了眼瞳!
岁杳再一次见到了来自九下聻狱中,漫天呼啸而过的亡灵厉鬼。
埋葬了一整个位面文明的冤魂们围绕在陆枢行的周身,又怪诞嚎叫着突进至她面前桀桀怪笑。明明周边仍是东璃剑阁苍茫的白雪,两人竟像是身处活生生尸山血海的炼狱,满眼都被铺满灼烧的黑火焚为余烬。
“你看。”
站在聻之狱底的魔头不再收拢手指,只是勾唇笑嘻嘻地看着岁杳。
他欺身凑近又说了一遍:“你分明认识我,认识……”
——“黑、火。”
“!”
魔头咬牙切齿的嗓音一字一句地炸响在岁杳耳畔,她瞳孔紧缩着喉头滚咽一瞬,紧贴着陆枢行掌心的皮肤滑动过去。
无言的死寂仿佛延续了几个世纪,又或者只是她脑内呼啸而过的一瞬间。
赤红着眼睛的恶鬼无声盯着她,似乎是终于失去耐心,五指一根根收拢,感受到那根脆弱脖颈在掌心挣扎出的微弱哀吟。
“你、咳咳咳你——”
“啧啧,好可怜呢……”
魔头放缓声音在她耳边感慨着,“好吧,好吧,小可怜,你想说什么呢?”
他手掌力道放松了一些,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最后的遗言。
她会痛哭流涕地求自己,就像是之前那个被他挑断经的垃圾一样吗?
还是,死到临头了还故作清高,嚷嚷着些绝不屈服的扫兴话语?
陆枢行垂着眼睑,看见岁杳艰难咳喘了两声,粉面酡颜,如雪地中盛开的落梅。
她说道:
【我要回去继续考试,咳咳,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陆枢行:“……?”
……
陆枢行还记得最后,黑火吞噬宇宙陨落银河的场面。
他终于在文明崩塌的狂焰中放声大笑,像是这辈子都未曾这样恣肆放纵地笑过。
再接着,他就又活过来了。
哈哈,“活过来”……活着回到了早被他铲平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故土。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颗星宿,他曾经怀念又亲手摧毁殆尽的牢笼。
最开始,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几乎想都不想地再次释放黑火灭世一次。可直到感受到掌心燃起来的焰火前所未有的弱小,甚至连烧干一个人都变得费劲。
陆枢行不得不停顿下来,他看着镜子中这幅熟悉又令人厌恶的皮囊,高大俊美且养尊处优,是在未跌入聻底之前最受欢迎的天之骄子模样。
有道未知的声音在反复对他说着:你尚有机会对犯下的恶进行补救。
而滑稽的是,那个声音冰冷且机械化,细听却能感受到一丝畏惧的战栗,在亘古连绵的冷山上可笑得惊人。
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