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衣服帖的垂顺至足尖,在月色的映衬下,散着淡淡的光晕。
明楹的指腹碰过他的肩头,稍微有些凉,却又仿若是带着似有若无的温度,在他的肩侧一触即离。
傅怀砚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明楹腕间垂下来的穗子,随后轻声问道:“皇妹怎么不说话?”
他重复地问了一遍,“皇妹也会担心孤么?”
明楹将手中的纱布覆在他肩头的伤口处,随后正色对着他道:“皇兄不仅是我的兄长,同时还是储君,无论是作为兄妹,还是臣民,担心皇兄的安危都是理所应当。”
她答得并无什么缺漏,低眼却很认真地将她手上的纱布一一缠绕好,在末端打了一个很好看的结。
她再次确认了并无什么错处以后,对着傅怀砚道:“已经包扎好了,春芜殿中简陋,比不上太医院的医正,现在也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为皇兄的安危起见,皇兄还是之后召医正再换药包扎一次比较稳妥。”
明楹走到水盆的旁边,用清水仔细地净了一下手,将之前用到的剪子与纱布收好。
随后看着傅怀砚,“天色已经不早了,皇兄身上有伤,还是应当早些歇息为好。”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赶客了。
明楹原本想的就是他包扎完毕以后应当就会离开春芜殿了,毕竟春芜殿中这样逼仄,他只怕也并不习惯这样简陋的地方。
明楹话音刚落,傅怀砚倏而笑了下,随后站起身来,“皇妹觉得孤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所谓的包扎吗?”
他身上的襕袍半敞开,露出里面的冷白的肌肤,此时缓步而来,带着一点儿天然的压迫感。
明楹问道:“那皇兄是为了什么而来?”
傅怀砚低眼,声音压得有点儿低,“猜猜。”
他总是喜欢让人去猜测,自己却又是这样胜券在握的模样。
明楹手指很轻地缩了一下,之前带在自己手中的手持悄无声息地落在掌心,她伸出手,手指勾着傅怀砚的手,将方才带在腕间的手持放到他的掌心。
“皇兄是为了这串檀木手持而来?”
明楹之前倒是一时忘了这么一件事,因为他此时突然的逼近,才恍然想起来这串手持还在自己的腕间。
傅怀砚稍稍一愣,手持在指间滑动了一下,倒是没有带上,只是轻笑着对明楹道:“不是。”
明楹想了想,“请皇兄恕阿楹愚钝。”
傅怀砚随手拨过一颗檀珠,“皇妹想想。是不是还欠着孤的……谢礼没有还。”
谢礼。
明楹稍稍抬起眼睛看他,因为背着光,只能看到他流畅的下颔线条与如冷玉一般的肌肤,因为微敞着衣襟,所以皆在明楹的视线之中。
她想过很多答案,却没想到是所谓的谢礼。
所以……他身上还带着伤势,这样突然地出现在春芜殿,就是为了所谓的谢礼?
明楹方才才净了手,指尖一滴莹润的水珠顺势落在地面之上。
静寂无声。
此时几近只有窗外的月色潺潺,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冗余的声响,她想到他强势的侵入,不得喘息的纠缠,还有肌肤相贴时候的热意。
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意乱情迷。
明楹眼睫很轻地颤动了一下,随后抬眼与傅怀砚对视。
看到他的视线飘飘摇摇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几近是墨玉一般的色泽的瞳仁,此时暗色明显。
她轻声开口提醒。
“皇兄还有伤在身。”
傅怀砚稍稍抬眼,“孤知晓。”
他的阴影缓缓覆了上来,声音几近低哑,靠在明楹的耳侧道:“……皇妹。谢礼耽搁得,也够久了。”
他抵住明楹的膝弯,净手的地方在殿门处,明楹此时背脊靠近的就是木质的门,带着木门年久失修的陈旧气息,缓缓弥漫进明楹的感知里。
傅怀砚从最开始看到那个册子就准备这么做了。
他一直隐而不发,不过是因为师出无名。
每一个册子上的人,都好像是盘踞在心中灼烧的火焰。
他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明楹是想着嫁出宫中去的,他也明白,只是骤然间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心底攀生出来。
他想,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好,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是只要……在他身边。
在不在宫闱都可以,太子妃的身份,永远都是她的。
可是她并不在乎,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片刻心动过。
他对于她而言,不过是步步紧逼的太子殿下,不过是未来的储君,不过是她从未在意过的旁人。
甚至他连出现在这本册子上的资格都没有。
只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设想过他,从来都没有,哪怕自己曾经与她肌肤相亲,那也于她而言,仅仅在于及时止损。
傅怀砚生来就是储君,他对于很多事情都是唾手可得,只唯独对她,束手无策。
他稍稍低眼,看到明楹犹如点墨一般的瞳仁,此时倒映着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