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奉旨没错,但母兄不在名单之上却仍旧死在了齐家,若说与他没有关系,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可这么大的纰漏,上头只是贬了他的官,赐了姜家金银便作罢,母兄的性命在那些贵人眼里,不过几许钱财就能买下。
她出四方潭后,阁主亲自递给她一道逢幽令血红帖。
薛耀贬官之后成了南城参军,后来因几次重大失误被撤职,之后他便一直住在南城一处别院。
此人性子嚣张跋扈,没少仗势欺人,手上沾过不少人命,可投到南城府衙的状子都石沉大海,直到他染指了一个江湖门派中的大小姐,逢幽阁便迅速下了逢幽令。
姜滢杀他之前,自然问过他当年之事,起初薛耀并不肯说,她用了些手段薛耀才松了口。
但他知道的并不多,宫中有人出了大价钱买她母亲的命,杀她的兄长只是为了斩草除根,至于那位贵人是谁他并不清楚,只知道找他的是个嬷嬷,戴着斗笠,他不知是何模样。
但有一点肯定,她是一宫的管事嬷嬷。
因宫中规矩森严,各个等级的宫人衣裳首饰的规制皆有不同。
薛耀死后,逢幽阁使者将他的尸体丢在了府衙门口,与此同时,大街小巷贴满了薛耀的罪行。
百姓纷纷叫好,群民激愤之下,府衙没再追究薛耀的死。
姜洛白意味深长的看着姜滢,似乎想从她的情里窥见些端倪,但终还是一无所获,他无奈道:“你既不愿与我坦白,便罢了。”
“当初你来找我要参加大选时,我便知你想做什么。”
“可是阿滢,这条路太难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姜滢沉默良久后,抬眸看向姜洛白:“父亲是不是也未放下。”
姜洛白情一滞,而后唇边划过一丝苦笑:“阿滢知道了?”
“嗯。”
半晌后,姜滢轻轻点头。
“父亲查到了什么?”
若非查到了要害,那些人怎会如此急切的想要灭口。
姜洛白色复杂的看着姜滢:“阿滢,这件事太过危险,你不要...”
“父亲。”姜滢淡声打断:“父亲今日既然同我提起此事,必然明白我意已决,父亲若是知道什么,不如告知于我,如此,我也好少走些弯路。”
姜洛白看她半晌后,长长一叹:“罢了。”
“你的性子像极你母亲,执拗,倔强,我知道我拦不住你。”
姜洛白缓缓从怀里取出一个扳指,递给姜滢:“我找到了此物,几经辗转后才问到源头,时隔多年,那人也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是在齐家出事第二日,他在齐家附近捡到的。”
姜滢接过扳指,仔细打量。
“齐家都是武将,没人习惯戴玉扳指。”姜洛白道:“我原本想着,或许是当日哪位宾客留下的,可是...”
“前段时日我查出来,这不是民间的东西。”
姜滢紧紧将扳指捏在掌心。
不是民间的,那就是宫里的。
这与她所查到的倒是一致。
“可你外祖父寿宴时,宫中并未来贵人。”姜洛白盯着姜滢道:“阿滢,你执意进京,是不是也查到了宫中?”
姜滢静默许久后,点头:“嗯。”
“阿滢...”
“父亲。”姜滢抬眸,平静却坚定道:“此事父亲不要查下去了。”
姜洛白微微皱眉。
“父亲应该也明白,此次姜家之难是因何而起,若父亲再查下去,难保不会再牵连姜家。”姜滢道:“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家中姊妹兄弟也都还未成家,明郡王能保一次,不代表能保第二次。”
姜洛白动了动唇,眼底盛着几丝痛苦。
“父亲,这玉扳指就交给我吧。”姜滢徐徐道:“我进京以后不会与家中有书信来往,父亲便权当没我这个女儿,届时父亲就宣称我早与姜家离心,攀龙附凤也好,薄情寡义也罢,都可。”
“如此就算我出了事,父亲也还能想法子保住姜家。”
姜洛白闭了闭眼,额头青筋略显,半晌后他才睁开眼,声音沙哑道:“这就是你这些年不与府中亲近的理由。”
姜滢没有否认,又道:“此事,父亲一人知就可,不要说与祖母。”
她说罢便屈膝告退。
转身后她的眼底一片冰霜,想要不牵连姜家光是如此还不行,还得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
但父亲不会同意,此事,只能她自己来。
姜洛白转身看着姜滢离开的背影,缓缓落下一行泪。
知女莫若父,他怎会不知这些年她在筹谋什么。
“箬萱啊,岁岁长大了。”
“像你,撞破城墙也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