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退隐,宁愿隐姓埋名任由世人将她忘记,成为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羁绊和责任的局外人。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沈如晚偏头望着曲不询。
曲不询指尖微微用力,握紧了棋子。
“我有秘密,这是肯定的。”他说,“就像你,不也有很多不愿意提的秘密吗?”
沈如晚凝视他许久。
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曲不询”这个人。
他的过去,他的人生,他绝非平淡无的往事。
她一点都不知道。
很久很久以前,她喜欢长孙寒的方式,是想尽办法去了解他。
可现在,在漫长岁月和数不清的失望里,她学会不追问。
“你不想说就算了。”她把棋篓推到一边,也不再去拿棋子,“我不问。”
曲不询抬眸看她。
“我不在乎。”她垂眸说。
曲不询情微微变了一点。
“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你,你也只认识现在的我,这很公平。”沈如晚慢慢地说,“也只有现在的你和我才会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下棋。”
曲不询凝望她,唇边不由泛起一点苦笑。
这话一点也不错,倘若再往前哪怕那么一点,他若还是长孙寒,她还会朝他笑上哪怕一下吗?
沈如晚说到这里,停下不言语了。
其实她觉得遇见曲不询也算是一种特别的缘份,但她永远不会说出来。
太煽情了,就和向别人剖析她曾经的委屈和心酸一样,都太矫情了。
她宁愿旁人觉得她是个永远冷淡、没有情绪的人。
沈如晚抬眸,站起身来,指尖递到曲不询面前,在他眉间轻轻一点,然后顺着他高挺坚毅的鼻梁,慢慢划到他鼻尖,“不想说可以不说。”
她的指尖落在他唇上,很轻淡地摩挲了一下,在他伸手握住她手腕前,不远不近地竖在他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曲不询用力握紧她的手腕。
他微微抬头望向她,色复杂。
沈如晚站在那里,目光淡淡地望着他,轻声说,“你可以一个字都不说,但不许对我说谎,我最讨厌谎言。”
曲不询攥着她的手也觉滚烫。
他目光一遍又一遍逡巡过她眉眼,心里一声苦笑。
她说最讨厌谎言。
可他平生最难以面对的弥天大谎,从见面相识的那一刻起,便已悄然开始,遥遥无终。
沈如晚会恨他吗?
曲不询心绪复杂地对她望了很久,无解。
他轻轻一喟,闭了闭眼,手上微微一带,将她用力拥在怀里,红尘缱绻,贪恋一点温存,半晌不放。
沈如晚也轻轻搂住他。
耳鬓厮磨里,他的声音也渺远得失真,在她耳后细吻般摩挲。
“你能不能再多喜欢我一点?”他喃喃。
沈如晚思绪也飘远,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可曲不询没回答。
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像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报复和证明,在无止尽的索求里,隐隐有种从未展现过的凶狠和疯狂。
很怪的,沈如晚莫名想起归墟漫无边际的天川罡风,那么炽烈又霸道,每一丝一缕都像是最凶狠的尖刀,要把她的每一寸肌骨都侵吞分润、据为己有。
她又想起在归墟外徘徊不尽的三个月。
其实心里也没有很痛楚,只是苍白到极致的疲倦,仿佛又回到当初被宁听澜带出沈家、得知自己手下尽是沈家亡魂的那一刻。
她用了那么久、那么多努力、那么多伤口去换一点内心安宁,只需要一剑,往事全都卷土重来。
那时她看着归墟无边的天川罡风,心里有个很古怪的念头,她想,不如下去找他吧,能找到自然最好,找不到了,死在里面也行。
但最后,她还是不想死的。
她曾经那么喜欢长孙寒,她那么累,可她还是想活着。
即使尘世已无留恋,即使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是不想死。
在天川罡风削骨蚀心的痛楚里,她第一次那么清楚地发现,她比谁都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