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不询一怔。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追问,又想起奚访梧方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用剑了?”
沈如晚冷淡地看他一眼。
“我是个法修,爱用法术怎么了?”她语气很冲,“碎婴剑都还给宁听澜了,我看不上寻常凡剑,还是爱用法术,有什么稀的?”
曲不询深深看她。
那头,愿意跟着陈献押的修士很多,愿意和他反着押的修士却少得可怜,人数没凑够,这一把是来不了了。
“谢了谢了,各位,小弟这就去下一桌了,祝各位财源广进、每赌必中。”陈献笑眯眯地把身前小山一样的筹码揽到箱子里,提起来就走,一抬头看见他们站在桌边,不由眼睛一亮,“师父,沈前辈,我赢了五桌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身边就炸开了锅,虽然一直在边上亲眼见证,但听陈献这么大剌剌地炫耀,哪个赌红了眼的赌鬼不嫉妒?
更别提刚刚在赌桌上倾家荡产的修士了,“嗷”地一声失了理智,就要朝陈献扑过来报仇。
陈献反应很快,猛地一矮身,抱着怀里的箱子就蹲下了,就地一滚,轻巧化解了那修士的攻击,蹲在不远处瞪大眼睛,“不是吧?愿赌服输,这都忘了?”
倾家荡产的修士一击不成,本来就恼火,听他这么说,更是眼睛血红。
几百的筹子,数千的灵石,普通修士十年的心血,就这么一下子没了……
“你还我的筹子!”
奚访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赌坊的规矩也忘了?”他情冷肃,目光森然,“愿赌服输,我的规矩也忘了?”
刚才那倾家荡产的修士还眼红到滴血地发疯,对上奚访梧,不由止步,狂热消退,向后退了一步,理智回升。
“没,没有。”那修士磕磕绊绊地摇头解释,“就是,就是一下情绪上头,冲动,冲动了。”
奚访梧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背着手转身,看了还抱着箱子蹲在远处的陈献一眼,“还蹲在那干嘛?”
陈献先是“啊”了一声,很快又“哦”地站起身来,抱着箱子麻溜地走向奚访梧。
“找我做什么?”奚访梧语气很差,“赢你的去——你师父交给你的任务,别告诉我你不打算完成。”
陈献有点疑惑地看了看他。
奚访梧不是故意刁难吗?怎么又像是等着他们完成他提出的条件似的?
“能赢五桌算什么?赢到最后才叫本事。”奚访梧冷淡地说着,话一出口,却又忽而愣住。
一恍惚回到多年前,尧皇城的赌坊里,杭意秋和他初见,在昏黄的灯光下,隔着长长的赌桌,朝他傲慢地扬扬下巴,她说,让你赢一把又怎么样?赢到最后才叫本事。
可最后……谁赢了?
“我听我师父说,赢过二十桌就和你比,比什么啊?”陈献问他。
奚访梧回过来看他。
周围的修士低声交流。
“奚访梧要出手?我还没见过他出手呢,看来这小子是真的太嚣张了。”
“别说你没见过,我来碎琼里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奚访梧出手。我听说啊,他根本不上赌桌,早就戒了。”
赌坊老板戒了赌,像是个最好笑的笑话。
奚访梧沉默半晌。
沈如晚穿过人群,和曲不询慢慢走到他面前。
“杭意秋最喜欢玩什么?”她问。
奚访梧微微一怔。
其实杭意秋不喜欢赌坊这种地方,也不喜欢赌,但她一定很喜欢赢。
事事赢、处处赢,在哪都要赢。
奚访梧也喜欢赢,比谁都喜欢。
可他遇见杭意秋后,发誓再也不碰骰子,不论输赢,不争短长。
然而远离赌桌的胜负容易,远离人生的输赢却难。
“她没什么喜欢玩的。”奚访梧说,“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她在和人划拳。”
赌坊,划拳。
杭意秋看起来太高傲了,格格不入,但永远在赢,赢得赌坊老板也慌,把他叫来镇场子。
那时奚访梧一眼就看见她。
沈如晚静静看他。
她挽起袖子,朝他伸出手。
奚访梧盯着她伸出的手,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