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恨。”我从见过安乐如此模样,她面无粉黛,身着素服,眼无焦点,说话的声音很轻,尾音后压:“母后缠绵病榻,睡着比醒着慈祥,父皇尊释教道,冷情冷性。阿兄朝乾夕惕,对我只有责备。其他人,他们惧怕我,奉承我,却从未接近我。在这偌大的京都,只有姑母将我放在心上。”
“她喜欢杀人,割喉,剥皮,腰斩,烹煮,车裂,凌迟,插针,活埋,灌铅。”
“姑母问我可喜欢?我说我害怕。”
“她便怒了,那是她唯一一次恼怒于我,她说,这大棠的公主,不可懦弱,于是她握着我的手,我的手握着刀,一刀一刀,就这么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然后全是血,我的脸是血,衣衫是血,整个宫里全是血,她教导我,直面痛苦,无惧痛苦,不行于色,直面死亡,无惧死亡,不为鱼肉。”
“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是南素。”
“南素,我幼时,听过最多的名字,‘南朝遗民泪尽尘,唯有素风身未坠。’她是南朝之后,云府家奴,攀上姑母,成了云家流落在外的表小姐。”
“她一步步将姑母,变成疯子,刽子手,为了她,姑母杀兄弑君,先后发动政变十八次,眼看皇位一步之遥,南素却将皇位拱手给了我父皇,哦,对了,你知道她远走剑南道之前,和姑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物先必腐,然后虫生,大棠公主,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众人只知姑母,凶滑无比,才高功大,一意横行。可害她变成这样,是那个被诗作大家誉为‘南朝遗民泪尽尘,唯有素风身未坠,名花倾国春带雨,可怜玄女落尘来’的人。”
我像被人捏紧了颈项,,说不出话,发不了声。
“我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会让所有人都迷失心智,直到看到你。”
“都是一副白莲脸,蛇蝎心,巧言令色的嘴,令人作呕,让人丧命的真心。”
“我……”我张了张嘴:“我……不明白。”
“你当然明白,否则,你在这里作甚?你如今所言所语,所作所为,和南素当年有和区别?”
“不……我……我……”
我只是担心你。
我只是想带你走。
我只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