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泽朗笑呵呵地朝梁大人拱了拱手:“昭华殿下年纪还小,惯说气话,请梁大人多担待,老夫这就跟殿下说两句。”
梁大人马上带着下属退出了这珠光宝气的房间,钱泽朗让自己的随从们也一并出去,这才慢慢踱到金笼边。
钱泽朗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常年养尊处优,这让他看起来不像是有个十五岁孙女的男人。
他一脸和善,却又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锦依,叹了口气,道:“殿下莫不是听到方才老臣说大将军伤势无碍,现在想回楚国了?那是骗燕人的,您也知道,燕人愿意谈,是看在大将军的面上。”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谢锦依,企图用荀少琛的伤势打动她,见她仍不为所动,只得继续道:“要是他们知道大将军昏迷未醒,策军群龙无首,燕人必定不愿结盟,大楚危矣。”
谢锦依勾了勾唇角,笑意未达眼中,清澈的瞳仁中全是恨意和怨毒,看得钱泽朗也不由得脊背发寒。
钱家先祖是开国功臣,如今更是世家之首,钱泽朗既是一家之主,又是楚国文臣之首,想的当然是要保住楚国。
有国才有家,才能让钱家世代流传,永享富贵。
至于皇位上坐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坐上去的人重用钱家即可。
上一世荀少琛能登基,少不了钱泽朗出的力气。他成亲那天,谢锦依没见过那所谓的新后,但也能猜到那必定是钱泽朗的孙女。
将她送给重锐,既可以讨好燕国保住楚国,又可以为自己孙女嫁给荀少琛铺路,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钱泽朗都不会让她回楚国的。
可怜她那愚蠢的堂兄,还在担心她及笄后荀少琛变驸马夺权,也迫不及待地要将她送来燕国,却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孤立无援了。
如今楚国是虎狼之窝,她皇弟还在里面,谢锦依得让钱泽朗知道她不是提线木偶。
她扶着笼柱,一点一点爬起来,踩着高高的金笼底座,站直后比钱泽朗还高了半个头。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钱相,虽然我如今回不去,但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我会亲自将钱家夷为平地。”
钱泽朗抚了抚胡子,似乎是被逗乐了:“殿下,先帝还是老臣看着长大的。”
谢锦依也笑了:“我也是荀少琛看着长大的。”
荀少琛恨谢氏是真的,但想要她也是真的,即便只是养着当禁脔。
若钱泽朗觉得她对钱小姐没有威胁,又何必巴巴地将她送过来?重锐那种粗人懂什么第一美人,换个别的美女也照收不误。
果然,钱泽朗敛起笑容,不说话了,仔细地打量她,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一样,意味深长地说道:“殿下这一觉醒来,似乎变了不少。”
明知道自己回不去,偏偏还要在燕人面前说不结盟,为的就是要争取这与他单独谈话的机会,竟然还学会威胁人了——是他平时太小看这小丫头了?
谢锦依慢慢道:“我只要我弟弟平安无事。”
是弟弟,不是皇弟,更不是陛下,荀少琛在谋他们姐弟的楚国,他们无力抗衡,只能先保命。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半晌后,钱泽朗又是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朝谢锦依行了一礼:“殿下放心,也望殿下不忘此次重任,促成燕楚之盟。”
谢锦依冷漠道:“钱相放心。”
钱泽朗正要告退,她又喊住了他。
她踢了踢拖在毯子上的锁链,一脸嫌恶道:“解开,我又不会跑。”
钱泽朗摇了摇头,笑呵呵道:“殿下不懂男人的心思,这样看上去便很好。”
说着不顾谢锦依杀人般的眼,径自离开了房间。
谢锦依一腔怒火无处宣泄,力气不支,倚着笼柱慢慢滑下,抱着膝盖,慢慢回想上一世这时的事情。
忽然,房门再一次被推开,燕国那名接待官梁大人悄然进来,身边还跟了另一个年轻男人。
“这就是那个楚第一美人?”
“对,漂亮吧?我刚才看了一眼就有些忍不住。”
谢锦依冷不防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到两扆崋个人站在笼子外面,像看什么稀东西一样打量着她。
那种赤.裸.裸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下意识往后挪了挪,锁链被扯动,发出一阵细细的响声,却让那两人眼中兴致愈发浓烈。
谢锦依脸上已是有些恼怒,忍了忍,道:“本宫要见宣武王。”
她上一世被迷药放倒后,一睁眼就已经是重锐的帅帐了,没想到这回她醒了过来,掀了纱幔,横生枝节。
梁大人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晃了晃,看着她问道:“方才丞相跟殿下谈过了,如今殿下还在这里,就是愿意给重锐献身了吧。”
谢锦依脸色发白,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她是楚国送给重锐的礼物,这姓梁的说的是事实,然而她毕竟是一国长公主,面对如此屈辱,仍是愤怒得难以自已。
另一个人看着她那双愈发水亮的眸子,恨不得她哭出来才好,不怀好意地说道:“公主还不知道吧,重锐那厮不碰处子,要是公主想讨好他,我们兄弟俩可以帮一下公主呢。”
谢锦依一愣,然后就见那梁大人准备开锁,马上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意思了,脸上一下子失了血色,拼命往后躲,挣得铁链疯狂作响。
金笼被打开,两人弯腰进去,谢锦依脚上被铐着,根本无法躲闪,一下子就被梁大人握住了脚腕。
谢锦依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放开我!”
她身上迷药的效力还未过,梁大人没怎么使力,拉着那纤细的脚腕便将人扯到身下,欺身压了上去,摸着她的脸安抚道:“殿下不用怕,我们都是斯文人,不像重锐那野兽,我们会疼着殿下的……”
谢锦依脑中蓦然就荡起那句恶梦般的话——
让哥哥疼你。
眼前的燕人似乎也渐渐变成了荀少琛那张脸,上一世那仿佛被刻在了骨中的疼痛,似乎也随着她一道重生了,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意识,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张了张唇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