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白芨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是因为冷吗?
她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想抓住什么一样。只是这一地的落叶,她张开手,落叶轻飘飘的,发出些许细碎的轻响。
顾初衍想了想,打算伸手去让她抓,只是伸到一半的时候,狼狈地抽了回去。
他是蟒。
如若自己伸出了手,恐怕她会觉得更冰冷。
魔火从手中燃起。
这次不是攻击,火焰安然地跳跃在掌心之中,将顾初衍的手烤的发热。直到手心有一些痛感,他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手心,感受了下温度。
……有些茫然。
魔火熄灭。顾初衍回忆着方才接触白芨时感受到的热度,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他再次朝着白芨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小心翼翼的。
试探着的。
犹豫着的。
将手递到了落叶之上。
只需要白芨无意识地抓一下,她就能触碰到他了。
顾初衍屏住呼吸,看着白芨的手。
那手微微动了动,而此刻他的心正在砰砰跳动着,比任何时候还要快,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紧张。
顾初衍转动着目光,期盼着她能抓住他的手。
指尖离他越来越近——
正当白芨的手指要触及到他之时,一纸折扇突然将她的手拦了下来。
白芨的手握在了折扇上。
顾初衍垂眸看了一会折扇,发现扇钉处泛起了一片墨绿。扇子并不会自己凭空而动。
果不其然,折扇后面露出一只毛绒绒的翅膀,正躲在后面,拒绝了顾初衍望过来的视线。
鸟类天生就被蟒族克制,天知道它的腿都软啦!
一只鸟被青蟒盯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百灵鸟心里委屈,努力地将自己藏起来,就地祈祷顾初衍能将视线赶快转移。
许是它的祈祷有用,又或许是白芨的手被折扇硌到,她的眼睫颤了颤,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顾初衍十分迅速地收回了手,将视线转移回到白芨身上。
*
朗朗繁星之下,有人执黑白子以星辰做盘。
夜色沉寂,抬眼望去,四周则是一片有着千百年寿命的树林,树叶肥厚,只一落叶如同手掌般大。
小童拾取地上的落叶,凑近去瞧了瞧。这叶子是刚从树上落下的,脉络隐约可见。他将叶子置于脸前,用眼睛去瞧那天上的繁星。
答案显而易见,星光本就微弱,更不会透过叶子映入他的眼中。
拨动棋子的声音停了下来。
小童将叶子从眼前移开,看见那人回过头来,一双眼眸淡淡地望着他的方向,连忙低下头来行礼:“大祭司……阿言走了。”
“无妨。”
名为阿言的小童这才敢抬起头去看眼前的人。大祭司捻着他刚刚拿着的叶子,做出与他相同的动作,将叶子遮在眼前去看天上的星空。
白子与黑子凝在空中,形成错综复杂的棋局。阿言没敢多看,垂着头去看大祭司的衣袍。
下裳用的是黻纹,上裳刻绘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飞禽走兽,以一种繁杂的绘制方式刻之于上。底色是玄色与暗红交织成条纹状,多了几分庄肃之意。
然而大祭司看了那半晌叶子,忽地问道:“你可知何为‘一叶障目’?”
跟在大祭司身边这么久,阿言被他提问的次数并不是一次两次。大祭司的话并不多,倘若问了自己什么问题,那便是一定有他的用意。
因此阿言斟酌许久才答道:“一叶障目指的是眼睛被叶子遮住,正如同大祭司您现在的动作。看不到眼前真实的东西,此为‘障’。”
大祭司将面前的叶子移开,缓缓道:“说的不错。眼睛被遮住了,自然就看不到事情的全貌。一叶障目,指的正是自己被眼前的东西所迷惑。”
阿言松了一口气,看见大祭司将手中的叶子放下,盖到那碗装着黑棋的棋子之上。
大祭司背着手,向前迈了一步,似乎能离天上的星辰棋局更近。
随着他的动作,衣摆下的几枚铃铛因为晃动而发出清脆的声音。阿言的目光一直放在大祭司身上,见他停在棋局前似乎没有动作,禁不住有些好。
阿言知道大祭司的话还没有说完,于是一直端着手,维持着礼节,等他开口。
“抬头看。”威严而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下一步,黑子该落入何处?”
黑夜之中,星光闪耀之处,几枚黑色棋子伏在期盼之上。而那闪耀的星光,与那黑色对立,成了棋盘之中的白色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