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人毫不拖泥带水的应诺。
沈阅心知以秦绪今日之行事,他后面也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现在秦照主动替她出这个头,她乐得顺水推舟, 便没有做声, 算是默许。
该说的都说开了, 秦照不再滞留, 抬脚下了台阶便要离开。
沈阅连忙就要跟上去继续相送,却被他随口制止:“不用送了, 本王自己走行了。”
沈阅和他虽然相识不久, 却也大抵知道他的脾性,他说话是不屑于拐弯抹角的,现在说不用她送就是真的不需要。
她也从善如流的当即止步。
但是出于礼数, 就还是先站在门口目送对方。
不想秦照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
沈阅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连忙想要迎过去, 就听他道:“磕伤了就少走动, 该找大夫瞧就找大夫瞧。”
言罢,视线飞快扫了眼她小腿的位置, 然后也没等人反应就再次转身走了。
他依旧还是那个做派, 人高腿长, 走路带风,带着来时那几个亲卫很快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沈阅倚门而立,站了许久。
这院子的门槛儿高,她方才撞的那一下又极狠,刚好磕在了小腿处,要不是秦照及时将她捞起,她自己约莫也就直接站不住了。
所以,当时被他一扶,她整个人就下意识脱力只靠他支撑了。
大概就是从这点细节上,他便察觉了端倪。
就是到这会儿缓和多了,她腿其实还是很疼的。
沈阅的唇角不禁翘了翘。
她在裙子底下稍稍踮起脚尖活动了一会儿撞伤的那条腿,确定不妨碍走路了,这才又转身折回了院内。
进了屋子,她外公和大舅舅应该也已经单独谈过一轮话了,此刻便在等着她。
沈阅走到闻太师床前,轻道了句:“外公。”
闻太师招招手,示意她坐过去。
等她坐到床沿上,他才伸出枯瘦微冷的手握住她一只手,语重心长道:“你的婚事我替你与安王说定了,别怪外公一意孤行擅自就替你定下了,实在是一步错……先前是一念之差,瞧错了东宫……以至于将你推到了这般境地,别无选择,怪我……”
“外公。”他操心的是沈阅的终身大事,沈阅却记挂着他这糟糕的身体状况而蓦然红了眼眶,“您别这么说,您没有错,从始至终您都是为我好,为我打算的,这些我都知道。”
闻太师握紧她的手,摇了摇头。
“识人不清,也是我的过错。”他说,狠狠的闭了下眼,重新再睁开时浑浊的双目之中又蓄满坚定的光:“安王那里我仔细与他谈过了,他倒是不求我们闻家什么,也答应会善待于你,只道是替陛下与太子还了我们闻家当有的体面。行伍之人,当是会比好些蝇营狗苟的读书人都更有担当与气节的,事已至此,也只能将错就错,来日你嫁过去,只要做到自己的本分就好,别的事,勿须多想。”
他的面色和精气儿着实都算不得好。
沈阅不忍他再操劳,只能不住的点头答应。
闻太师在她面前有难言之隐,故而断断续续,话也没说太多。
沈阅见他模样实在疲累,听完他的交代嘱托就先走了。
闻清彭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她朝院外走去,表情又一点点凝重下来。
“父亲,您真的决定了?”他问闻太师。
闻太师闭着眼,唇角带着冷意果断点头:“做两手准备吧。虽然安王说他并无野心企图,可就算他安分守己……我了解陛下,经此一事,无论如何陛下与他之间也是起了嫌隙了,更有甚者,将来等到陛下驾崩之后太子登基……他们全都靠不住了。
他说:“哪怕依旧还是要栽跟头,咱们宁可栽在安王身上,也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
除非现在自家态度强硬的悔婚秦照,将沈阅送去庵堂削发为尼,两边不靠,否则只要自家不肯牺牲沈阅,那么在皇帝和太子眼中,他们就已经等于是和秦照绑在一起了。
闻清彭想必十分清楚他这份执念与戾气由来的始末,见他心意已定,也并未劝说。
另一边,秦绪风风火火赶回宫。
因为通常这个时辰皇帝会留朝臣在御书房商量今日早朝上的遗留问题,他就一边派人去御书房探听消息,看柳家的事是否已有定论,一边自己则是先去了后宫找柳皇后。
他来凤鸣宫,向来无需通传,这一趟就更顾不上繁琐的规矩,得知柳皇后正在后殿,就直接找了过去。
结果——
人才刚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他母后大发雷霆的斥责声。
“哭!你还有脸跑来本宫的跟前哭?”柳皇后已经完全失去了素日里的端庄,几乎是破口大骂,“别以为一直以来你们夫妻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那个柳茗烟小小年纪的却惯是会一些勾搭谄媚儿郎的下作伎俩,这都是你们刻意教她的吧?就为了把她往太子身边塞……”
柳二夫人哭哭啼啼的喊冤:“娘娘这话就说的严重了,这等罪责我们夫妻可怎么敢担?俗话说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这人与人的性子自然也不一样,烟儿天生的性子弱些,她能得太子殿下青眼,那是她的造化,也是两个孩子有缘分……”
柳家的那些人是什么心思,柳尚书是什么心思,柳家二房柳茗烟的这双养父母是什么心思,秦绪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
这柳二夫人明显不是诚心请罪,柳皇后又在气头上,唯恐事情越闹越大,秦绪顾不得多想的连忙推开殿门直接闯了进去。
门外侍立的龚嬷嬷和两个女官自然不会拦他。
两个女官谨小慎微的低着头,龚嬷嬷却是叹了口气,讳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
“母后。”
殿门骤然洞开,柳皇后与柳二夫人都吓了一跳,见着来人是他,这才齐齐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