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盯着那具倒下的尸体,从她现在藏身的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见红岫死不瞑目的双目正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仿佛她即将是下一个陪葬的无辜者。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空气中没有任何白雾。
虽然对方现在已经听不到了,不过她还是在心中念叨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已经是鬼了。
只是除去红岫只是看了那掀开的黑纱之下的东西一眼就暴毙死亡这件事诡异之外,在她眼前还出现了另一件相当诡异的景色。
在红岫倒下后不过数秒,她睁大的眼眶旁突兀地流下漆黑的液体,与之类似的还有她的口鼻之中也同样流出那种不知到底是何物的黑液。
像是混杂太多杂质的墨,从她惨白的侧脸爬出一道蜿蜒恐怖的痕迹,在落于泥泞的雪地时又迅速消失不见。
已经从死去的红岫身旁退到湖边背靠木栏的双瑞已经被吓到翻着眼白,一副随时好像要口吐白沫彻底晕死过去的模样。
听到远处响起匆忙凌乱的脚步声,白鸟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踩出的脚印,再看衣摆上溅起的泥点,知道自己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很有可能会被搜索的齐府家兵发现不对。
总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在回去的时候还是尽可能把脚印处理一下比较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最后看了眼张开嘴如同离水之鱼无力死去的红岫,谨慎地从茂密的草木阴影中返回,只是回去的时候她并没有选择从来时的小门回到四季园。
毕竟就刚才的表现来看,那位叫做青芽的婢女还算是冷静,不太可能是从正门直愣愣地冲进去找齐一潭说这件事,估摸着还是从侧门入内先找齐一潭身边的贴身婢女说这件事,要是她还从那个小门进去,多半会撞上出来查探情况的人。
她绕了一圈,专门挑无人又靠近四季园的地方踩了几个脚印,正站在那温室一样的四季园外的梅花林中犹豫要不要再就地滚两圈遮盖衣摆下方不自然的泥点时,就听见林知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在干什么?”
白鸟吓得险些跳起来,回头看见是熟悉的人才松了口气。
随后她想起一件事。
刚才她都离开林知默三米之远有一段时间了,居然没被拉回去。
她抬起脚,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鞋底的泥印和裙摆上犹若天女散花的泥点:“我发现了点好玩的。”虽然当时看见红岫突然倒下的时候也把她吓得不轻。
对方默默看向她,好像在思索她这句话到底在说什么。
白鸟期待地看着他,就等他来问自己刚才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
她就如同那捧着瓜站在田埂上的猹,特意等着叉来,就带他去那片面积不小的瓜田开开眼界、见见世面。
奈何林知默这根叉实在太过谨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它落下。
最后还是她实在耐不住,主动开始爆料。
“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我去——”
“说起来。”不过就在她酝酿情绪刚开了个头的时候,林知默就打断了她:“做好准备。”
“什么?”
就在她疑惑抬头的时候,下一秒就感觉到背后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力道,随后是视角旋转,红梅在枝头向她微笑,灰蓝的天空迅速占据她大半的视野。
这具乌金矿打造的身体要比一个熊腰虎背的成年男子还要重,只不过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所以只听哐当一声,等到她把泥泞的地面砸出一个坑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被动摔倒了。
“……”三秒后白鸟满身狼狈、咬牙切齿地看向罪魁祸首:“林!知!默!”
后者脸上毫无愧疚,不过像是良心发现主动朝她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
白鸟毫不客气,啪地一声扇在他的手背上,拍开对方泛起红痕的手后,她才自己拽着一旁梅树树干脚底打滑地爬起来。
只听见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她手边那棵粗壮的梅树竟然被拽得往左偏移了三公分。
古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今有白一条斜拉红梅树。
白鸟:“……我去。”
林知默:“……”
“宁王殿下,大长公主说那位白家的姑……呃——”从暖和的四季园里急匆匆小跑出来的婢女见到眼前如此挑战常人认知的场景,一时间不免开始说话卡壳。
“白、白姑娘……”
她脸上的表情活像见了鬼,可还要保持在宁王殿下面前的恭敬仪态。
林知默转身对那位婢女说道:“白姑娘一直与我在梅花林中看景,只是方才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那位婢女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说原本听宁王殿下单独和哪位女子出来赏梅看雪,那好像还有些旖旎在里边,可看到这位身姿高挑的姑娘在雪里泥中摔了个满怀,又硬生生凭着手力把那棵粗壮的梅树拽歪了三尺,还真是看不出半分浪漫。
婢女略一犹豫,刚想回话,又听他说道。
“你与姑母回话,我很快回去。”
“只不过要和白姑娘赔个不是,带她去换身衣服。”
那位白姑娘要换衣服,难道不应该找齐夫人……
她想起不久前自家府上小姐色一变,又拉着夫人说了几句时后者苍白的脸色,此时还是明智地选择闭口不谈宁王殿下这句话里的问题,只低头恭敬回答:“是,奴这就去转告大长公主殿下。”
白鸟抹掉满脸的雪,看见那位婢女慌张回头的脚步,低声问林知默。
“有人怀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