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达准许的依旧是周时予,少年将文件收起,笑容清淡和煦:“黎医生好久不见,还要感谢你上次的史迪公仔。”
“听说你的手术很成功,恭喜,”黎冬走向床边和顾淮安点头示意,才看向重获新生的周时予:“护士说你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她来之前询问过周时予的术后恢复情况,也看过他的身体数据,各项指标都在以恐怖的速度恢复着。
“嗯,只是时间长会累,”周时予示意顾淮安将轮椅推过来,轻声道,“我正好要去走廊透气,黎医生顺路的话,不如一起吧。”
原先病中的少年羸弱气虚,一举一动都带着令人心惊病气;可自周老爷子接管他的生活起居后,身体机能都在精细照料下极速恢复,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少年就已焕然一新,原本的沉稳温和气场中又添几分隐隐的危险。
周时予唇边笑容总是温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让人不敢窥视。
黎冬并未在意这些,只是她正好也要去普通病房,闻言点头答应。
赶来的新护工想要搀扶周时予被拒绝,少年细瘦的胳膊颤抖,却坚持要自己坐上轮椅,额前有细密的汗滴渗出。
坐稳他抬眸朝黎冬微微一笑:“黎医生见笑。”
黎冬摇头:“没事。”
护工推着轮椅在前面走得很慢,周时予目视前方面色平静,时不时回答护工的低声询问。
黎冬和顾淮安则跟在后面,两人几日不见,简答交谈两句。
行至护士站时,恰好路过的王医生和黎冬笑着打招呼,想起黎冬清晨的嘱托:“对了,叔叔看病我问了心内张主任,他说那天你上班来挂号就行,他高低都能帮忙看看。”
父亲突然心脏痛,黎冬心里放不下,托同科室的医生帮她打听一下。
闻言她感激道:“好,我下午亲自谢谢张主任,也谢谢你。”
“别客气,上次我小子打架,你还帮我顶班呢,”王医生大咧咧地笑着,“你忙吧,我撤了。”
“好。”
目送王医生走远,一旁沉默的顾淮安皱眉:“叔叔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黎冬不习惯和外人谈起家事,知道顾淮安是出于好意,耐心回答,“可能是睡眠不好,再加上年纪也大了。”
“叔叔什么时候来?”顾淮安自然关切道,“我这几天休假,医院工作忙的话,可以代你去接人。”
“不用,”这件事黎冬打算拜托沈初蔓,礼貌道,“谢谢你,我有安排了。”
顾淮安垂眸,看着向来客气疏离的黎冬。
相识多年,他们的关系始终不冷不热,女人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他,回回都是他想办法保持关系。
暖阳透过玻璃窗打落在她肩头发顶,沐浴在细碎阳光中,黎冬总给人恬静温柔的岁月静好感,仿佛只要靠近,再浮躁混乱的心都会安定下来。
“黎冬,你一定要和我这么客气吗,”顾淮安停下脚步,向来温和的表情露出几分苦笑,“周家的事你帮我很多,现在一点举手之劳却被拒绝。”
他半真心半开玩笑道:“你这样拒绝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很白眼狼。”
“我没有这个意思,”黎冬面露诧异,不知该如何解释,“帮忙是我自愿,你不用有负担。”
“好吧,需要帮忙一定想起我,”顾淮安也不想逼她太紧,笑道,“毕竟作为学长,照顾学妹也是份内之事啊。”
黎冬无言回复只点头算作回应,并没将顾淮安的话放在心上,继续朝普通病房方向走。
“......你这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院,我看你身上没伤没病的,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娇气。”
熟悉的吵嚷男声在走廊响起,黎冬闻言皱眉朝声源处望去,就见用吊瓶砸人的酒醉男盛齐站在盛穗身边,满脸不耐烦。
男人身上裹着件破旧的皮夹外套,双手插兜,烦躁地看着女儿用没扎针的手自己推输液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医生说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盛穗苍白的脸上挤出点笑意,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橘子,几乎是讨好地递给父亲,“护士姐姐给我的,爸爸你要不要吃。”
男人这才勉强伸出手,心安理得地剥开橘子丢进嘴里,吃了大半后想起身旁盛穗,撇嘴问她:“你不吃?”
“我身体没办法产生胰岛素,带糖分的碳水化合物不能随意吃,”盛穗嘴角笑容牵强,还是乖乖摇头道,“得先打针才行。”
谈起女儿的病,盛齐立即嫌弃道:“你这病肯定是你妈遗传的,我们家从没人得这病——”
话刚说完一半,男人不经意地抬眼扫过四周,随后目光精准落在黎冬身上。
打人的事被公之于众,这段时间他去哪都担心被人认出来,见到黎冬连连冷笑,扬高音量讽刺道:“哟,这不是我们最助人为乐的黎医生吗,今天又来普度众生了?”
不等黎冬出声回应,盛穗闻言连忙伸出手,拽住父亲袖子想让他住口。
“一天天这么多破事!”
男人暴躁地用力甩开,盛穗闭紧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挡脸——长时间的家暴下,自我保护已成了本能反应。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晰的拍照声。
轮椅上的周时予不紧不慢地举着手机,见目光都望向自己,事不关己地温和笑笑:“没有亲眼目睹过盛先生打人的风采,才情不自禁地拍照,请不必在意我。”
“只是我和我的律师想冒昧旁观,”周时予朝黎冬微微点头,双手平放在腿上,语调和善有礼,
“毕竟我也很好,故意伤害罪再犯外加家暴未成年子女,该如何量刑。”
盛齐被一个未成年的小子哽地讲不出话,咬牙切齿地欲要骂人时,有高瘦的男人出现在视野。
“怎么回事。”
被人慌忙拉来的祁夏璟视线扫过四周,先是落在黎冬身上,随即懒懒扫过顾淮安,最后不紧不慢地看向盛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