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他,跪坐着膝行到床沿,白皙双手落在他的袍袖之上,微微蜷缩,晃动着他的手臂,柔声请求。
见他置若罔闻,面色冷淡,她无奈的躺倒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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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姚蓁醒来时,宋濯已不见踪影,她腕上的链条亦消失不见。
姚蓁动了动酸胀的手腕,只觉得有些酸,抬起一看,果然有些锁链硌出来的错乱浅色红痕。
她有些气恼。但总归宋濯答应了她的要求,还解开了锁链,她恼了一阵,心绪渐渐平复,思索起往后之路来。
如今朝中政事不稳,姚蔑又年幼,世家当权,四王觊觎皇位。她思索许久,在其中寻觅出一处恰到好处的平衡——让她来垂帘听政。
之所以与宋濯结契,一是他大权在握,深得陛下信任;二则虽他身后是世家之首的宋氏,但他品性渊清玉絜,并非为一己私欲而滥用权势之人。他既同意她,便选择了站在她这边。
这样一来,于稳定朝政而言,未失为一种好法。
渐渐日照中天,有小黄门匆匆跑入,送来一沓纸张来。
姚蓁翻了两页,额角“突突”跳动两下,继而心中狂喜。——这是宋濯送来的,密密麻麻列着他搜集到的四王暗中策划谋反的罪证。
她抿抿唇,手因为激动有些发颤,心中隐约有一种预感,宋濯即将对这四人动手。
果不其然,隔日便传来三位王爷被宋濯所捕,锒铛入狱的消息。
只是,摄政王狡诈非常,竟设法逃脱过去。
不过,姚蓁暂且也没有心思顾及他了。
十万驻军驻守望京边沿,叛军被清缴,王师从最初被设计的茫然中回过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扳回局势,渐渐尘埃落定。
礼部定下新皇登基的日子,在五月十九,大吉之日。
宋濯说到做到,不多时便说服一众老臣,力排众议,同意她垂帘听政。
只是,容华公主将要涉政的消息渐渐传开,骂名纷至而来。
姚蓁打从心中有这个念头时,便猜想到了如今的局面,因而还算镇定。
登基之日,转瞬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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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巍峨,檐牙高啄。
晨日金灿夺目,映出宫殿剪影,推着支摘窗,倾斜着沉沉压入窗内,在地上投下一格一格的阴翳。
一角榴红的宫裙,搭在阴翳之上,纤细的微尘,在红裙之上肆意飞舞。
哒哒脚步声响起,浣竹推开门,轻声唤:“公主……”
逶迤裙摆微动,裙角上的织金折射出粼粼波光。裙摆的主人转过身,轻声应:“嗯。”
声音泠泠,犹如玉石相碰。
浣竹心跳砰然,又道:“陛下已经上朝了,咱们……”
极轻的脚步声响起,裙摆堆叠着往前赶,行走间露出一双珍珠滚边的绣鞋,而后女子的脸缓缓自阴翳深处,显现在光晕之下。
“走罢。”姚蓁红唇微启,平静道。
浣竹霎时红了眼眶,姚蓁乌黑的眼眸转向她,睫羽轻颤,眼波流转,眼却让人无端生畏。
容华公主姚蓁,向来是姝色无双、清冷尊贵的。
兰沁垂下眼眸,安静跟在姚蓁身后。
只是,到底心中有怨。
今日是新皇登基之日,公主却不得已要垂帘临政,前些日子消息传出时,朝中内外满是激扬愤慨的骂声。
然而浣竹知晓,若不是陛下年幼、叛军才平、世家割据、朝政不稳,公主又岂会顶着牝鸡司晨、妖言惑世的骂名,插手听政呢?
姚蓁睫羽轻颤,美目流转,余光看见浣竹色,大致知晓她心中所想。
她抿抿唇,没有多说什么,迈步朝殿外走去。
榴红裙摆曳地、拖长,她踏出殿门时,身后很快跟上两列宫婢,托着她的裙摆,将她送上鸾撵。
鸾撵一路东行,来到太清殿,停在一侧。
姚蓁掀开两侧坠有流苏的薄纱,遥遥看见,帝王立于高阶上,在此加冕,朝臣跪拜。
这是身为公主的她,未曾见到过的壮观场景。
她一时有些恍然,脑中有些乱,又有些紧张,眼前的仪式并未仔细瞧。
待她回时,大典已经结束,鸾撵行驶出一段距离,宫婢将她扶下鸾撵,从偏门入了金銮殿。
姚蓁抿抿唇,面上色越发端庄清冷。
她缓缓抬起眼。
殿中一切,早先便安排妥当,龙椅一旁,横着一道密密的珠帘,珠帘后设有凤椅和桌案,容她处理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