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中探出一只如玉的修长手指,宋濯伸手接住信,浓长睫羽,缓缓低垂下来,打量着信封,并未看见署名。
修长手指翻转,他将信封拆开,捏着信纸边角,借助落日余晖,扫了一眼信纸上的字迹。
这字迹,他无比熟悉。
是姚蓁写的。
宋濯逐字读下去,眉心渐渐紧蹙。
于是他身后的官员们,见到方才巨浪临于身前而面色不改的他,在看了那封信后,面色渐渐凝重。
他很快阅览完,将信纸收拢回袖中,似是在思忖什么。
官员们面面相觑。
旋即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带一队轻骑……去通县城刺探情况。”
侍从立即领命去寻轻骑队伍。
等待的间隙,宋濯眼帘低垂,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动着衣袖边沿。
信纸上姚蓁秀丽的字迹,盘旋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他薄唇紧抿:“备马。”
待官员们回过时,宋濯早已翻身上马,氅衣被寒风吹拂地翻卷。
一队轻骑,渐渐朝他聚拢。
这架势……
工部侍郎最先反应过来,看出他情有异,辨认一阵,看出他似乎是在焦急。
虽不知他因何如此,但他在宋濯牵引着缰绳,引着马儿走动几步时,疾步上前劝阻:“公子要去哪里?现今城外局势混乱不定,切记莫要出城。”
宋濯闻言,居高临下,淡然睨他一眼,精瘦的小腿加紧马腹,低斥一声,。
马儿咴咴地一声长鸣,高高扬起前蹄,背负着他朝城外疾驰,溅起一片尘土。
官员们听见宋濯掷地有声地两个字,回应工部侍郎方才的疑问:“——出城。”
半晌,他们回过,目送他挺隽的背影远去。
苍青氅衣被大风吹拂时的猎猎之声,亦打着旋儿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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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城外几十里,尘土滚滚迷人眼,天际遥闻马落蹄。
姚蓁握着缰绳,目光灼灼,紧跟在带路的苑清身后,浣竹与她并行。
他们已经驾马疾驰一整日。
越是靠近朔方,风越是大,狂风早便卷走了她头顶戴着的幕离,她的长发被驾马带起的疾风梳向身后,宛如一道淋漓尽致的泼墨。
被疾风割着衤果露在外的肌肤,起先还有些痛觉,渐渐的,姚蓁的身躯已经冻得麻木。
她的背后,蝴蝶骨之上,有浓重的一道血痕,血色在天缥色的衣料上蔓延、晕染。触目惊心。
——那是才出通县城时,县城中所派来的追兵赶上,她被流矢所伤。
所幸,通县外林木丛生,他们躲藏、疾奔,躲过了追捕。
但姚蓁已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了。
甚至,因为一整日的精紧绷,即使肌肤冻得几乎僵硬冰冷,她的脉搏下流淌着的血液,如同沿路蔓延的大河一般沸腾着。
他们逆流而上。
苑清忽而放缓了马速。
姚蓁与浣竹,亦放缓了速度。
他们面前,朔方城的巍峨城门,随着马蹄的移动,渐渐显露在眼前。
残阳如血,这座大垚西境最为繁华的城池,牌匾落入姚蓁眼中,格外的悲壮苍凉。
姚蓁眼睫剧烈的颤抖起来,喉间微动,听见苑清道:“殿下,我们到了。”
放眼城墙外,并没有秦颂所说的凶恶流民。
姚蓁立即联想到,应是宋濯雷霆手段,设法解决了。
他们无疑是极其幸运的,竟能还算顺利的抵达到这里。
姚蓁抿抿唇,目光扫过城墙上,忽然扬起马鞭,纵马疾驰。
浣竹与苑清旋即跟在她身后,看见她一身浅碧色衣裙,已被血色侵染成血红色。血色的绸纱被风扬起,与残阳余晖交织,血色愈发浓郁,衣袖边缘亦是绯色,被金黄色的大漠底色映得格外悲丽,像一曲古老辽远的悲怆歌曲。
姚蓁座下马蹄,带起一阵又一阵的烟尘。
她肆意地纵马,脑海中回忆起,幼年学马时,她因腿部肌肉被磨得生痛,不愿继续学习,被母后强迫着,不情不愿地去继续学。
如今竟成了她保命的凭依。
——如果她发现那根流矢射来,未能及时驾马避开,她早就成为矢下亡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