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主意,郭络罗三官保立刻叫侍从骑马去那秘酒楼,说要即刻定下位置,晚上过来吃席。
谁知,那侍从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两手空空,并没能带回那请柬来。
“老爷,那酒楼说,近日预定已经满了,已经排到下个月去了,要等月末才能重新预约。”那侍从声音怯怯,头也不敢抬。
“没用的东西,你没跟他们说我的身份吗?”郭络罗三官保第一次听到有酒楼竟然敢给自己吃闭门羹,眉头立刻拧成了麻花。
这奴才竟然如此不会办事,别说是空位,他今日便要吃上,给自己加个塞插个队又能如何?
“说了,只是……当时奴才偷瞧了一眼那预约单子……前面有贝勒府邸的预约,有镇国公,辅国公……”那侍从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会儿才住了嘴。
剩下的话,他不必说出口,自家老爷也知道了。
半个京城的权贵都好,也都乖乖在后头排队,你一个四品佐领,敢插队在谁前面?还是乖乖在后面候着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配方
郭络罗三官保每日记挂着自家女儿叮嘱自己查探的这件要紧事, 见进不去那秘酒楼,只急得一夜之间嘴唇都急得生了两个大泡。
跟着的小厮看不下去, 便开口劝道:“老爷何不问问曾去过席间的人, 想来是与那老板相识一场,说不定能叫老板通融通融。”
郭络罗三官保翻了个白眼,“我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些拿了帖子吃席的, 个个非富即贵,恨不得用下巴看人,我要如何打听?”不过他心中转了几个弯, 一拍脑门,倒还真想到一个人选。
那便是平日里脾气好, 又好广结好友的纳兰容若。
这日纳兰容若一结束当值,郭络罗三官保便立刻假装无意地“路过”他的必经之路, 一路嘘寒问暖, 各种攀谈。
两个擅长交际之人相谈,一路上才走出了两道门的步行距离, 便相谈甚欢, 外人看来, 简直如多年好友重逢一般。
闲话了兜了半天,郭络罗三官保这才似是不经意地抛出了话题:“近日京城开了个酒楼,纳兰大人可知道?”
他这话,便是过于露骨的明知故问了。
如今京城里上至王爷贝勒,下至沿街乞丐, 个个都能说出些关于这酒楼相关的新闻来。他一个情报通达的佐领若是不知,那才是咄咄怪事。
不过纳兰容若却并似乎并没起疑的样子, 而是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自然知道, 我也去了, 确实名不虚传。”
“纳兰大人见多识广,若是纳兰大人都觉得极佳,那某也想去看看。”郭络罗三官保兜了大半天圈子,这才将真正的目的说了出来。“纳兰大人想来是与那酒楼老板有一面之缘,可否替我引荐,让我也能品尝一二?”
本以为事情此时水到渠成,不想平日里为了朋友一向大包大揽的纳兰容若此时竟面露难色:“若是旁的事,一百件也好办。只是这家酒楼后面的主人……有大来头,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若是郭络罗大人真有心品尝,只需每月月初重新开放预约之时,早些去订位便是了。”
什么大有来头,秘兮兮的,背后的主人,不就是永和宫里的那位么!
虽然心中不屑,却也不能表露出来。郭络罗三官保配合地点点头,又说:“那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纳兰大人了,只是实在心中好,心痒难耐,大人可否将席间都吃些什么与我说说吗?我也可望梅止渴。”
就算没能亲自去,多打探些情报也是好的。
纳兰容若见他不再勉强,心中舒了口气。
京城权贵圈内,跟风闲人最多。各家自然是相互攀比,暗自较劲,你去过,我没去过,就仿佛低了一等般,自然一股脑地想花千金定位置。
这些天来,只因自己在酒楼开业第二日入楼用膳,便不知有多少人用稀古怪的关系找上自己,以求自己引荐酒楼老板,以图订上一个位置,哪怕没有位置,在廊下摆个小榻也行!
为着此事,他现在恨不得一结束当值就低调掩面躲起来,以躲避这些围追堵截。
不想今日还没出宫门,便被郭络罗三官保逮了个正着。
“宴席间的菜肴,逃不脱是牛羊鱼虾一类,都是取的最新鲜柔嫩的肉质,即使不加多余的调味,也可尝其清爽本味。”纳兰容若回忆道,“虽然一餐所费银钱不少,但品质如此优良之菜品,倒也在情理之中。”
郭络罗三官保知道这并非重点,便连连点头,心中急切地等待着下文。
“但是若单单是这些,倒也不至于让人人趋之若鹜。真正可称为点睛之笔的,便是席间的一道‘仙汤’,汤汁清澈如水,却鲜美无比,与席间口味清爽的食材相得益彰,一扫其中寡淡之气,实在令人回味无穷啊。”纳兰容若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舔上了上唇,似乎还在回味那日席间的美味。
就是它了!
郭络罗三官保十分激动,聊闲话聊了大半日,终于说到了重点。他为了不过度暴露自己的心中所想,便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如此美味,那纳兰大人定然吃了许多碗吧!”
谁知纳兰容若却摆了摆手,“非也,非也。那酒楼店主说,此物鲜美已极,凡人之体,只能喝一碗,若想再喝,请下次再来。只有仙才可喝第二碗,方才起了‘仙汤’这个名儿。”
“哦?还有这说法?”郭络罗三官保心中虽早已认定这酒楼必然弄出些噱头来,却也被这怪规矩引起了好心,不由得开口追问,“若是有人避着老板,将旁人的汤拿来喝,又会如何呢?”
纳兰容若听了这一问,便像是想起什么什么好笑的事一般,“是了,那内阁大学士魏大人去时,偏不信这个邪,便将其子手中的汤碗端起来,趁着店家不在旁侍奉时一饮而尽。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郭络罗三官保连忙追问。
“第二碗汤下肚,魏大人便登时脸色骤变,便说口中发涩,口干口苦,过了一会儿还觉得头晕目眩,脸色好生难看,差点把那一餐的好饭菜都吐了出来,你说好不好笑!”纳兰容若与魏大学士之子关系甚是亲厚。一想起他控诉那日父亲将自己手中盼了许久的仙汤拿去喝了愤愤不平的脸,就笑得停不下来。
“有了前车之鉴,旁人便也不敢喝第二碗了,只盼能第二次预约,再次喝上。”纳兰容若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将话说完。
“竟然如此,若我有幸能得一品,那就好了。”郭络罗三官保已得了想要的答案,这才得闲瞥见纳兰揣着一叠纸,此时一阵热情地连说带比划,便从袖口飘落下来一张。
“纳兰大人,这是何物啊?”郭络罗三官保帮他捡起,递给他时似是不经意地一扫,虽然看不清内容,但似乎是些诗文?
纳兰容若倒是大方,接了那张纸后,索性将袖中其他纸张也一并抽出来翻给他看,一边说道:“我那日去吃时,同席者皆为满腹经纶之人,得此美味,自有诗兴,便当堂作词作诗,写了二十余首。如今京城中许多人吃不着那楼中佳肴,我这是要将这诗文整理出来,传递下去,好叫好之人也能从诗文中窥见一二妙处。”
郭络罗三官保看着满纸洋洋洒洒的溢美之词,不觉有些脸红。
自己还以为自己打听得够隐蔽了,没想到人家已经被问得太多,被问烦了,这才将这些诗整理成册。
简直是将“看册子去!别来烦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