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再怎么早慧也不至于四个月就开口叫人吧!
小胤禛闻得着,吃不着,只好一边愤怒地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咕嘎嘎声,一边挥舞着小胳膊表示抗议。
“真乖!”玄烨仿佛听见什么天籁之音一般心满意足,终于将那米糊喂进小胤禛嘴里。
待小胤禛咽下去了,张嘴等下一口时,玄烨又故技重施,舀起一勺米糊在胤禛面前晃:“叫阿玛,叫阿玛。”
没救了,没救了。
淑岚认命地摇了摇头。
第章 出宫
东三所中, 已过了三更。
荣嫔才沾了枕头睡了不久,便又听见一帘之隔的床榻上传来隐隐的咳嗽声。
荣嫔虽然困得迷迷糊糊, 听见第二声咳却立刻清醒起来, 匆匆披了件外氅,便举着烛台往长生榻前走去。
长生从生下来便有胎里带的肺弱的毛病,一逢季节更替便咳喘得厉害, 吃饭也不香。荣嫔近些日子都几乎衣不解带地陪在东三所,就歇在床边,以便长生夜半咳喘时可以方便起身照顾他。荣嫔揉着惺忪的睡眼, 见小长生正蜷缩着瘦小的身子,半个头都埋在被褥中, 似乎在极力克制咳嗽的声音,却咳得越发撕心裂肺起来。
“长生怎么蒙着头呢?”荣嫔问道。
“是长生把额娘吵醒了吗?”小长生的双眼都因过度咳喘而染上了水汽, 声音都低落了下去。
“不是, 长生没有吵到额娘。”荣嫔不由得一阵心酸,这咳喘之症总是夜半发作, 自己守在床榻边, 已经许久不曾睡过一个整觉了。自从那日伺候长生的嬷嬷多嘴说了一句, 小长生便生出愧疚来,就算夜半咳喘也硬是忍着,生怕惊扰了额娘。
荣嫔见他憋得通红的小脸,心中又是揪心又是难过,脸上又不能显出来, 便强笑着将小长生揽在怀里,用手抚着他的后背, 试图让他气息平复一些, 不想却摸到衣服下的身子烫得厉害, 心中暗叫不好。她又用手试了试小长生的额头,果然烧起来了,滚烫得厉害。
荣嫔忙对外堂叫道:“朗月,长生又发烧了,快把热着的药端来。”
外面守夜的朗月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去端了一碗滚烫的汤药上来。
荣嫔吹着药,一口口喂着小长生,见他虽然苦得皱眉,却还乖乖地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眼中又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好不容易喂完了药,又坐了许久,待药效发作起来,小长生脸上不健康的红晕才渐渐散去,呼吸也渐渐平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荣嫔见此情景,才舒了口气,退了出去。
“每逢三四个月都来上这么一次,娘娘真是辛苦了。”朗月低声感慨着。
“我还撑得住,只要长生好,便什么都好了。”荣嫔的声音中充满疲惫,又像想起什么一般,问朗月道:“胤祉这两天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东三所的嬷嬷们照看着呢,胤祉阿哥吃得好,睡得也香。”朗月答道。
“若是如此便好,只是我不曾亲自照料他,他怕是都要不认识亲额娘了。”荣嫔语气中满是心酸。长生这边病了,她便分身乏术,连刚出生不久的胤祉都抽不出工夫带在身边细细照料,只能一同带到东三所来,叫嬷嬷照顾着。幸好这孩子是个沉静安稳的性格,每日除了吃奶,玩耍,便是睡觉,只要熟悉的嬷嬷抱着便乖乖地不哭不闹,倒是省心得很。
“怎么会呢,娘娘多虑了。”朗月听出话中的失落,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安慰了一句。
待到她服侍荣嫔躺下,才放下床帘,又听荣嫔唤了她的名字一声。
“娘娘,还有什么事吗?”朗月压低了声音问道。
“今天白天我听这话惠嫔那边闹腾得很,不知在做些什么,你可知道?”荣嫔问道。
“奴婢今日往内务府领东西,也经过了那边,听说是惠嫔娘娘的大阿哥身子有些不好,怕是魇症,便叫皇上传了萨满太太到宫里跳驱邪呢。”朗月想了想,答道。
“胤禔?他那身子骨还会有不好的时候,倒真是了。”荣嫔想着从前与惠嫔同住一宫时,胤禔每日上蹿下跳,简直要上房揭瓦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阿哥病了,不去太医院寻yh太医治着,倒寻萨满太太来看,能管用么……”
“听说是同咱们的长生阿哥一样,夜里睡不安稳的毛病,这才叫萨满太太来的。”朗月答道,“想来是病急乱投医了,万一有效用也未可知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朗月说完便熄了蜡烛出去守夜了。这话倒是在荣嫔心中转了一宿。
又隔了两日,荣嫔又想起这事来,便拉了朗月问:“那萨满太太如何了?”
“奴婢听说是做完了法事,惠嫔便差人把萨满太太送出去了。”朗月答道。
“那胤禔呢?夜里不安的症可治好了?”荣嫔又问了她最关切的问题。
“听她宫里的福念说,自从萨满太太做了一场法事后,灵验得很,当晚大阿哥便不再哭闹了。”朗月一边为荣嫔梳妆,一边答道。
“真这么灵验?”荣嫔扬起眉,“长生一直多病多灾,吃了这许多药也不见好,若是这萨满太太真的如此灵验,倒也可以传来宫里试上一试。”
朗月见荣嫔瞬间明朗起来的模样,心中隐隐作痛。她心知自家主子从前是不信这些的,如今长生阿哥的肺疾久治不愈,连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张院使也说了,只能养着,以待来日,如今娘娘这是病急乱投医了,见着一个新的法子便如见了救命稻草般,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便也不忍心打破她的希望,只好顺着说道:“是了,奴婢也听说,小孩子小时候多灾多难的,也许是小孩子眼睛干净,叫邪祟吓破魂了,叫萨满太太来看看,说不定能好些呢。”
“好,那我即可便与皇上说这事,叫萨满太太也来东三所为长生看看。”荣嫔听着这话,越发兴奋起来,“朗月,你去养心殿……不,我亲自去与皇上说。”
养心殿中。
玄烨才批完了折子,便见荣嫔求见,本以为是长生有什么不好,便连忙叫梁九功召她进来。
待他听完荣嫔说完要请萨满太太一事后,沉吟片刻,说道:“钦天监前几日便报了上来,说天相不吉;胤禔一向身体康健,如今也大有不安,夜里啼哭,想来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了。但长生是自小身子一向虚弱,如今之症恐怕不是因为鬼之事。”
“无论是不是因为鬼之事,嫔妾都想让长生试一试,求皇上成全。”荣嫔听玄烨话语中的踟蹰之意,心中一紧,说话间便要跪下。
玄烨忙叫梁九功上前将她搀扶起来,见她近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想来是日夜不安守在长生身边所致,便也无奈长叹一声:“朕何尝不忧心长生,罢了,你要试试,那便试试吧。朕会传萨满太太去为长生祈福,你不必为此忧心。”
“嫔妾多谢皇上成全。”荣嫔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才终于舒展了起来。
东三所的法事持续了大半日,不光荣嫔在场,几个相熟的嫔妃也到了。玄烨虽然前半段时在尚书房会见大臣,不曾到场,到后半场的重头戏时为表重视也来到了东三所。
“萨满太太,这是怎么了?”荣嫔低声对那低头摆弄火盆的一脸愁容的萨满太太低声问道。
在堂中设了进牲后,那萨满太太合着三弦、琵琶和拍板献了三次酒,口中念念有词地念着祝祷词,却在最终向火盆中投下记着阿哥的生辰的纸张时,火焰久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