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檀星有点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听见宋云停下擀饺子皮的动作,回忆起什么一样缓缓道:“那应该是阿则硕士刚毕业的时候,他能力极其优秀,别人四年才能学明白的东西他两年就吃透了,当时阿则是医学院所有教授的香饽饽,最后硬是被老方给抢了过来,研究生期间,阿则一直在跟着老方上手术,有一次遇见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病人……”
随着宋云的声音,季檀星开始了解到了一段她从来没有了解的过往。
有关谢则,和他放弃京北的一切来青江找她的另一个深层次原因。
在方教授的培养下,谢则曾经主刀过一个肺部病变的女病人,这个病人是一路从老家的医院看上来的,最后到了京北,也实在是其他地方没得治了。
方教授知道她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立刻???发起了医学会诊,最后预测的手术结果依旧不是很乐观。
在京北医院都是九死一生的病人,几乎已经没有再被救治的必要。
方教授有心想要锻炼谢则,他本身也是个能当大任的,所以就将这场手术交给了谢则来做。
而他在一边旁边全过程。
手术的过程并不顺利,但谢则依旧坚持做完了,那个女病人迹一样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但是却在术后的第三天还是去世了。
因为病人是独生女,又过于年轻,有了希望又绝望的家属悲痛欲绝情绪激动,那段时间天天都在医院哭闹。
最初没有人发现谢则的不对劲,这种事情对于医生来说实在是太过司空见惯,果然没过半个月,这个女病人的家属就认清现实,带着独女的遗体回了老家安葬。
事情是从这之后的某一次手术台上开始质变的。
女学生感叹道:“谢师兄是方教授亲自教出来的,比同龄的人更早就接触到了手术台,毕业的时候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但是从这件事之后,方教授紧急叫停了师兄的手术安排。”
另一个学生补充道:“因为教授发现,师兄在手术台上的情况不太对劲,他以前下刀从来都是快准狠,现在下刀的时候却会犹豫几秒钟,眼还会看向病患的脸,而且这只发生在特定性别和年龄区间的人群中——大概就是7-25岁的女性吧。”
宋云道:“老方想了一个月都没想出来这是什么原因,那段时间他人都愁出了白头发,要知道外科医生最忌讳的就是手术心理障碍,所以存在手术时规避亲属的规定。”
“最后还是阿则主动去找了老方,说这边的事情暂时无限期搁置一下,他实在放不下一件事,得去找一找十八岁弄丢过的一个人。”
宋云摇头感叹:“老方这才恍然大悟,问阿则你的人叫什么名字,阿则说她姓季,叫季小小。”
女学生激动道:“所以我们刚才听见你的名字才有所触动,你可能不知道,那个在谢师兄手底下救活了又死去的年轻女病人和你同音不同字,也叫纪晓晓,她的家属在医院哭了大半个月,谢师兄就这么听了大半个月纪晓晓去世的事实——师兄这么在意你,心里发生障碍一点都不怪啊!”
饺子皮叠了厚厚一沓,要开始包馅儿了,季檀星却感觉手指怎么都动不了。
宋云一边分发饺子皮一边道:“阿则太喜欢你了,看到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姑娘就都会想起你,但偏偏来了这么一个在他手底下去世的纪晓晓,从那以后,他看每个年轻病人或许都会想你有没有好好活着,还会想起你的脸,对着喜欢的姑娘的脸,谁还下的下去刀子?”
季檀星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她眼眸晃动了一瞬,胸口仿佛被一块棉花堵住一样的难受。
宋云看到她就高兴:“哎,现在好了,阿则喜欢你那么多年,又找到了你,阿姨看你也健健康康的,这下老方就不用担心阿则上不了手术台了。”
因为寿宴的人手够多,所以饺子下起来也很快,谢则还亲手给方教授做了两个菜,家里的桌子都快摆不下了。
季檀星坐在谢则身边,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推杯换盏,丝毫没有提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这么大的一个瓶颈。
因为是家宴,人群也没有那么拘束,有几个学弟还打趣谢则,说什么时候能参加师兄的婚宴,闹的方潮洺一人给敲了一下,说人姑娘还在,注意一点影响。
热热闹闹了大半天,从方教授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谢则看起来稍微有一点点醉意。
季檀星走在他身边,京北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她第一次看京北的雪,比青江的更大片,更寒冷。
但流经季檀星心中的血液,却怎么也凉不下来。
两人慢慢悠悠的往回走,谢则脚步不变,就是偶尔看着季檀星又勾着嘴角笑一声,心情不错的模样。
快到楼底下的时候,季檀星忽然停下脚步,谢则回头看她:“怎么了?”
季檀星眼眸掀起:“在青江医院的时候,你心情不好在楼道里抽烟,是不是因为你经手的病人去世,让你想起我和我的病,所以你调整不过来心态。”
谢则看着她,没说话。
“还有你主动从更有前景的外科请调到呼吸科,是因为我有哮喘,可能有一天你会在青江医院看到我去治病,这样找到我的概率就会更大一点。”
季檀星轻声道:“谢则,你到底有多在意我,才会在看见和我差不多年龄姑娘的时候,会产生救不活她的心理障碍。”
谢则沉默了几息,低低笑了一声:“这事儿多丢人啊,我才不想说。”
他手插在口袋中,黑色的衣摆在风中晃动,但人却一如既往的稳固。
可能真的是有点喝多了,他缓缓道:“因为喜欢你又弄丢你,所以在人群中看见谁都像看见你这件事,好像有点矫情,谁告诉你的?师母?”
季檀星却没回答,她只是觉得眼眶温热,有什么情绪就快要盛放不住。
你以为他已经很爱你的时候,又在某一个瞬间惊觉,原来他还能爱的更隐秘更浩瀚盛大。
“那你现在能拿刀子了吗?”季檀星问道。
谢则歪头:“早好了,我不能拿刀子,你的饭谁来做,你可别忘了你的小鸡都是我解决的。”
季檀星低头笑了一声,却因为这个姿势,有眼泪不受控的从脸颊滑落下来。
她想她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像谢则一样爱自己。
因为这份爱意过于庞大,甚至能够大面积的覆盖她所受过的伤害,让她再也想不起过去的遗憾,只剩下泡在蜜罐中一样的甜软。
季檀星看着灯下的谢则,看到他正在等待她的专注情,心中忽然就有了一种此时此刻就想要吻他的冲动。
脚底下正要动作间,手机邮箱却突如其来的叮了一声。
谢则眉眼垂下,示意她看看消息。
季檀星只好拿起手机,有雪花一片片落下,邮箱显示发信人是总台考核处。
季檀星的心忽然跳的更快,她呼吸紧张了两下,谢则走过来,带着一点酒气的沉醉问道:“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