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不能对着镜子看?”
乔溪在裴叙靠过来的一瞬间条件反射地往后仰。
他身上还带着浴室中未消散的热气,沐浴露的气味似乎在他皮肤上滋生出了魔力,一刻不停的往乔溪鼻腔里钻。
乔溪觉得自己呼吸仿佛被限制住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变得有些僵硬,只能努力维持表面的自然。
“我看不清,雾气太大。”裴叙说着更靠近了一点。
即使裴叙低着头,乔溪还是要半踮起脚才能看清裴叙的耳垂,她认真地看了看他耳洞的周围说:“好像有一点点,不过不要紧。”
“可是乔溪,”裴叙抿着嘴,细细感受了一会儿,“还是有些疼。”
“有消炎的软膏吗,可以涂一点。”
“没有。”
“你打了这么多耳洞,竟然没有备一点消炎药在家?”
“以前都没有发炎,这是第一次。”
“可能是你最近作息和饮食不太规律,你多注意一下。”
乔溪不打算跟他耗时间了,困意快要将她绑架,她只想睡觉。
还没跨过房间门,乔溪的手腕便被裴叙一把抓住,她抬眸看着裴叙问:“还有什么事吗?”
裴叙抓住乔溪手腕,低着头,闷闷道:“外面没有在下雨了,也没有雷声。”
“嗯,”乔溪看了眼阳台,“是没有下雨了。”
“乔溪,睡沙发会睡不好,”裴叙说的颇有感触,“所以你能不能就留在这个房间。”
“留在这个房间?”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裴叙声音越来越低,“我跟你保证。”
她当然相信裴叙什么也不会做。
一道无形的屏障横在两人中间,乔溪反复告诫自己不能答应。
虽然一切的退让都显得无力,她只能固执地抓住最后一条界限,以此告诉裴叙,她还是在对他四年前的不告而别介怀。
乔溪伸手想要扳开裴叙的手指,稍稍用力,手腕上的力道反而更深。
得益于房间的光线昏暗,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情。
“裴叙,要我留下来可以。”
听见乔溪的话,裴叙猛地抬头,眼底掀起波澜,直直地看着她。
“不过,你想好怎么讲四年前的理由了吗?”
那个漫长的理由,裴叙一直推脱,一直难以开口不知从何处开始讲述的故事。
他想好了吗?
“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乔溪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我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来。”
迟疑了片刻,乔溪继续道,“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漫长的间隙滋生在空旷的房间,迟迟没有响起裴叙的声音。
他想开口,却没办法吐出任何一个字。
每一个字都在胸腔里酝酿出了千百次,但它们被埋的太深,在最深处生了根,然后混杂着血肉,悄无声息地腐烂。
年深月久,溃烂到模糊。
握着乔溪手腕的掌心渐渐松开,裴叙仍旧低着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去给你铺床。”
厚重的云层在夜深时散开,浓雾,雨滴,此刻都逃离了这座城市。
高悬天上的,变成了一轮月亮。
乔溪先前的睡意消失的一干二净,她盘腿坐在客房的床上,遥望着高楼外的夜景,怔怔地发着呆。
西沉的月亮是红色的,这是乔溪高中毕业后注意到的事情,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月亮跟太阳一样,都有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