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的摇椅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手指在大腿上轻敲着节奏,嘴里哼着曲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裴叙的到来。
“爷爷。”裴叙主动开口。
老人睁开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沉声道:“几个月没见,像是长高了点。”
眼前的老人便是裴叙的爷爷——裴群山。
里屋的张姨看见裴叙来了,忙给他端了把椅子。
“阿叙。”张姨将椅子放在裴叙身后,叫了他一声。
张姨是在裴叙爷爷家住了将近二十年的护工,算看着裴叙长大的长辈,于是跟裴叙家人一起唤他小名。
看见张姨来了,裴叙回头道了声谢,却没有立即坐下。
“好了,别站着了,快坐。”裴群山轻咳了一声,示意裴叙坐下。
得到老人允许后,裴叙才有了动作。
裴叙坐的笔直,木芙蓉投下的阴影摇摇晃晃地浮动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为他的衬衫领口印上了繁复的花纹。
“听你爸说,你去外面租了个房子住?”裴群山喝了口茶,砸砸嘴道,“怎么?显自己家太大了,懒得走,非要去住个小房子?”
“现在的地方离学校近一些。”裴叙语气淡淡的。
“近一些?”裴群山哼了一声,“你连借口都不想找个好点的来糊弄我。”
裴叙没有接话。
“罢了罢了,这个问题我不问了。”裴群山顿了顿,“那小李干得好好的,怎么辞职了?”
“李阿姨儿子住院了,她抽不出多的时间来继续工作。”
李阿姨是裴叙家的保姆,干了整整五年,前不久因为家里变故,需要去照顾疾病住院的儿子,于是主动跟裴叙家解约,李阿姨走后裴叙就搬了出来。
“这样……,”裴群山了然,“难怪你要换个地方住,你爸又常年不在家,那房子一个人住的确有些太空了,更何况……”
说到一半,裴群山突然停了下来,而后放缓了语气问:“阿叙……你,现在还怕打雷吗?”
听到爷爷的问题,裴叙眼睫轻颤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回答说:“偶尔。”
他撒谎了,但老人并没有识破。
“偶尔……”裴群山像是放下心来,“比以前好一些了就好。”
木芙蓉的颜色越发艳丽,阳光也越发清透,一同拥挤在裴叙置身的院落,让他几乎眩晕。
在思绪的纷乱中,裴叙听见爷爷难得放软了语气。
“阿叙,你别怨你妈妈。”
“下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也是……裴年的日子,你去看看他们。”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爷爷身后的木芙蓉褪去了花瓣的粉红,重新回到了清晨的洁白,时空仿佛被扭曲。
裴叙终于感受到了一阵眩晕。
他闭上眼,掐着掌心缓了一会儿,重新睁开眼,对上爷爷早已混浊的视线。
爷爷说错了,他没有怨,他谁都不怨。
那些痛苦都是他一个人的,就像妈妈说的那样,是他欠裴年的,是他欠她的。
“知道了爷爷,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