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当时是都没有说话吗?顾回实在记不起了,她等着陆湛说完他该说的话,走完这段剧情。此时,顾回的心思更多的还是放在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上。这个小剧情绝对是个引子,后面一定藏着让她措手不及的大招。
此时她足够平静,所以能感觉到对方胸膛的起伏,陆湛的心在剧烈跳着。
顾回几乎想说,身体不好啊,这才跑了几圈就喘成这样?不过她确定当年的自己肯定没说这句话,所以她忍了忍把这话吞了下去,免得拉扯出更多的对话和剧情。
她能感觉到陆湛年轻干净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比林间的风还干净。他是鸿蒙之子,是鸿蒙之气化生。而鸿蒙,是天地初始,本就是最纯粹最干净的存在。后来才有人,才有污浊。
“夭夭,”这次不仅耳根,浅浅的红浮现在他白玉一样的面庞。
顾回默默翻了个白眼,他来了,他要开始哄小孩了。她等着他那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可当年自己偏偏还信了一阵子,实在是那时候的自己太年轻。
只是这次顾回发现陆湛居然不是她记忆中的信口说来,她能感觉到他努力收敛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动,拉扯着这个青年人,让顾回几乎都有些同情他,想直接帮他说了算了。
她看到陆湛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然后听到他说:“在人间,这个游戏才做到一半。”
顾回突然想起来了,当年她被人捉住闷闷不乐,噘着嘴回了一句:“可你已经抓住我了。”当年自己肯定想,都被抓住了怎么才一半,“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这次陆湛移开了视线,更紧张了,声音更低,如果不是此时林间足够安静,那声音低得也许顾回真的会听不清:“我当时没说完,你就跑了.....另一半是说,如果.....我抓住你,像这样”,说着他十分小心地捏了捏顾回的脸颊,好像生怕捏疼她一样,才低声道:
“你是要给我做道侣的。”
顾回:.....
对,这人就是这么骗当年的自己,一个才醒过来两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年的女。
陆湛依然不看她,却有脸低声强调:“这个游戏就是这样的,你玩了,就得认。”
顾回:.....
如果不是看陆湛此时脖根儿都浮上了微微的红晕,顾回真的要怀疑这个鸿蒙之子的第一世是不是化生在青楼里,张嘴就会骗小姑娘。
“我不信。”她当年就不太信,她当时听到这个说法吓了一跳,人间定道侣是如此草率的一件事吗?
大概说着说着陆湛自己已经信了,越说越顺了:“你不信没关系,但你得认啊。是不是你要玩的游戏?是不是没等我说完你就开始跑了?”
顾回看到他咬了咬唇,这次他干净的目光迎上了自己看过去的视线,他的声音低而坚定:
“我不管你。我认了,我以后生生世世,只要你做道侣。”
说着还补充一句:“我是个非常认真的人,我劝你也要做个认真的人。”
顾回:.....
我只劝你做个诚实的人。
“这不是游戏吗?”她当年只是想玩个游戏啊。
“对游戏也要认真啊。”陆湛目光一闪,两手轻轻按住顾回肩膀,微微躬身垂头看着她认真道:“我不着急的,我等你长大。”
“你能等多久?”
顾回静静地看着眼前人,他的目光太赤诚,太干净,于是她问了。这个陆湛哪里知道,此时他眼前的女孩已经见到过一段缠绕了十生十世的真情,十世,无论人皇转生何人,他总会心心念念来到巫山,为她而来。这样的情意,改变也不过只要两百年。
“一万年,够不够?”当他这样说的时候,一身白衣的少年陆湛,露出了一个俊秀羞涩的笑容。
第3章
“一万年,够不够?”少年模样的人笑得羞涩,问得认真。
然后幻境就散了,幻境溃散那一刻,顾回看到陆湛又说了一句什么,顾回听不到。但是顾回看懂了,他说的是:
一万年不行,再一万年。
幻境一散,顾回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立即朝前奔去,她的魂纹丝不动。
这样愚蠢的话,她压根不信。
这次顾回反应更快,快到没有给幻境反应的时间,让她再次靠近了那个台面,近了,马上就到了。顾回拼命奔跑,任由路线被无限拉长,她无动于衷地往前跑着,就在她几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乾坤交合位置上的高台的时候,顾回再次跌入幻境。
巫山之中,高台之上。
前方是翻涌的云海,日头刚刚升起,云海仿佛镶着一层金边,耀目瑰丽。
顾回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能感觉到她的身边有人。
她闭了闭眼,缓缓吐了口气,慢慢转头,看到了她的父。
父靠坐在高台上,就那样出地看着云海。顾回刚一转头,就看到父脸上露出了笑,他目光未动,但他知道女儿看向了自己,像顾回听过的无数次,他叹息一样唤她的名字:
“夭夭,看这云海,多好啊。”
顾回仔细看这个幻境中的父,每当静静望着云海时,父的眼中总是充满一种梦幻一样的柔情,那一刻让顾回觉得他不像一位从亘古走来的祇,而像一个人。一个深沉的满腹柔情的人,一个依然专注地在爱着的人。尽管他最爱的人已经陨落,可顾回常常觉得父依然能从云海中看到她。
她的母亲最爱的就是天际云海,父常说,那时候他总不明白,云海到底有什么好看,为何她的母亲总能一看就是一天。后来,当他爱上陪伴她看云海的时候,她却不在了。
“夭夭,也无法永存。”说到这里父终于转头看向了顾回,脸上都是慈爱,“唯有这动人心魄的美,亘古长存,怪不得你母亲那样喜欢。”
当父眼睛看到她的时候,顾回嘴唇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她全副力量都用来告诉自己:假的,是幻相。
可是幻相中的父,同真实的父,又有什么区别呢?何谓幻,何谓真。难道此时,她能说她没有看到父?她看到了,她甚至可以触碰到,是幻还是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