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依撇嘴一笑:“西南那边正热闹着呢,东北那边也是。”唯独顾回选择的东南方向,越发安静。也是,东南方向是丛林最茂密的地方,本就最难行,偏偏又少灵植灵药,就是往年岁古秘境开,也是少有人来的区域。
顾回一笑,看向藤蔓缠绕、古木森森的前方,那里一片苍郁之色,绿得几乎都要发黑了。那是从未有人行过的地方,她提剑率先往前走去,在他们赶路的过程中,牧野刑天朱不离也汇聚过来,朱不离显然经过一番装扮,呸了一声,“差点又要被人发现。”他恨不能把他老朱一张黑脸涂成大白脸,就这都被几个邪修注意到,幸好有刑天牧野在,才能甩开他们。
至此,巫山七人再次聚齐,跟着他们少主往东南山林最深处行去。
越往前行,他们就觉得步伐越沉重。他们渐渐感觉到好似步入一个禁地,体内灵力被压制,到最后他们作为修真的妖灵,几乎完全是靠着体力往前走。
走到现在,前面还主动让路的藤蔓,似乎也丧失了灵气,毫无所感地盘踞在远处。让他们几乎怀疑,他们到了凡人的地界,这些草木在这荒无人烟的丛林身处,没有约束地疯长着。
“听说上古秘境中有一处凡人境,要不是知道自己灵力还在,我都要怀疑这里也是凡人境了。”上古秘境千年一开,据说里面藏着留下来的宝物,可要获得它,就要穿越凡人境。所谓凡人境,顾名思义,就是入境的瞬间,无论多高的修为都如同凡人一样,同凡人一样生老病死,同凡人一样靠着两只脚一双手面对野兽,穿越极端天气。
这对早已习惯依靠灵力修为的修士来说,如同一瞬间变成软弱的婴孩,柔弱无依地面对那个残酷的环境。即使明知道后面可能藏着的宝物,那些大能老祖们也从不会动心思,以凡人之躯面对自然,对他们来说已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了。死在凡人境里,那就真死了,还是作为一个凡人死的,尸骨都无人收。
这里显然与凡人境不同,他们的灵力都在,只是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此时他们完全是依靠手中的武器砍斫藤蔓,开路向前。幸好队伍中有刑天牧野和朱不离三人,这三人壮硕,力大无比,但即使是这样,在经过两天两夜后,他们往前的每一步也变得无比艰难。
“果然是存放燧木的地方。”胡不依直接拿袖子擦汗,一张脸都抹花了也顾不上了。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测,可他不敢说出来,依然跟着刑天三人砍斫着藤蔓。
可胡不依不说,其他人心中也早有这种担忧。还有三天,秘境就要关闭,所有人都会被弹出,但是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黝黑密林,只怕他们根本到不了存放燧木的地方。
刑天等人依然只是埋头挥舞大刀砍着。
顾回始终没有说话,她在考虑一个问题:这样一个地方,前世白瑶到底是怎么误打误撞进去的。必然有一处,是为白瑶让路的。
她停下了步子,往四周环顾。到处都是长了几千年的藤蔓古木,密密实实,只有他们的来路,靠着刀剑破开一条狭窄的小径,就是这么一个缺口,再往前一点,也很快被藤蔓再次缠绕封住。
几人看到女突然停下来,他们也都停下,无声地等着女。
七人身处密林中,前路漫漫,后路也已经被堵住。在这一刻,一种徒劳感在几人心中升起。但尽管如此,他们也都只是等着,等着少主的吩咐,然后走到他们所能到达的最后一刻。
燧木,是他们的生机。
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绝不放手。
顾回闭上眼,不再用眼睛去看,完全凭着感觉朝前移动。她怎么忘了,燧明国人藏燧木用的是“幻”,触目所及都是幻。
刑天几人就看着少主朝着一片缠绕地好似墙壁一样的藤蔓走去,少主已经走到了藤蔓前面,可藤蔓依然如同周围所有草木一样,没有任何反应,挡在那里。藤蔓上还有嶙峋密布的刺,粗大坚硬。
但少主却没有停下步子,她继续朝着那个方向往前走。眼看少主就要撞上去,正冲着的就是凸出来的尖锐的刺,正对着少主的眼。
九尾再也按捺不住,喊出了声:“姐姐小心!”
其他人也不觉要上前拦,就是最按捺得住的纸魅刑天这时候都要阻拦。
看到少主脚步骤然一停,其他几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落。
此时顾回虽然闭着眼,可她看到了。
看到了前面那些直愣愣凸出的尖刺,正对着她的左眼。她慢慢睁开眼,尖刺就在眼前,跟她闭目看到的一样。但是,她分明感觉到那个狭窄的通路就在这里。
再次闭目,她再次感觉到了通道,狭窄扭曲。
顾回没有再犹豫,跟着感觉,继续往前走。
刑天几人惊呼出声,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尖刺穿入少主左眼,耳边听到少主一声闷哼,显然是疼极了,有血顺着顾回白皙小巧的脸流了下来,触目惊心。
纸魅的心都颤了,她和欢欢此时的脸色是如出一辙的惨白。
刑天牧野和朱不离都变了脸色,难看得好像那刺不是穿入顾回的眼,而是扎入了他们的胸口,个个脸色都如同死了一样灰白一片。
而胡不依已经吓哭了,要不是纸魅攥紧了他的衣袖,他早已直接冲上去了。
顾回好似眼睁睁看着尖刺扎入左眼,只是一顿,疼痛就涌上来,她甚至能感觉到尖刺一点点入眼眶的感觉,感觉到眼球被扎碎的声音,意料中的尖锐疼痛扯动了她整个人。
不是幻觉,就是在真实发生。
“最高明的幻觉,就是真实。”父说。
“那真实和幻觉的区别在哪里?”女靠着父仰头问。
“区别,就是它终归是幻觉。”
顾回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任由那尖刺携着疼痛向深处穿越。
纸魅和欢欢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就是刑天三人看到这一幕也控不住鼻头酸涩,他们知道女必然是感觉到了什么,女必然是在走向燧木,可看到女遭受眼前的一切,让他们怎么受得住。
但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的一幕。
明明藤蔓尖刺都在,可女就是往前了。
那是通路!
尽管他们看不到通路,看到的只有纹丝不动的一切,只有女不断被刺入流血的身体。但那就是路,女在往前。
纸魅立即抹了一把脸,清了清嗓子,以无比坚定和冷静的声音道:“咱们跟上。”
他们看到又一根硕大的刺扎入女左腰,随着血涌出来,女停了步子告诉他们:“只有这条路。”女一向空灵的声音染上了控制不住的轻颤,是疼痛带来的。
刑天牧野率先朝着女身后走去,那个扎入女左眼的刺扎入他们的左胸,能感受道随着继续往前,那根刺划穿胸口,刺扯着心。可两人只是闷头走在女身后,像他们的少主一样,忍受疼痛,无视鲜血。
这就是代价。
接下来跟上的是朱不离。
纸魅先于胡不依跟上,胡不依让欢欢在他前面,他殿后。他们看不到,但慢慢他们都感觉到了那个狭窄的通道,当他们想要避开尖刺的时候立即就会碰到屏障,真实的路只有一个,还如此狭窄逼仄。
有些刺他们躲得开,有些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