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那双浅色的眼睛在烟雾中灼灼地闪着光。
“他们没有什么坏心思,他们也不会伤害你。这只是祝福。”
贺渊说道。
江初言嘴唇微微翕合,呼吸急促。
但他没有反驳贺渊。
是啊,在少数民族中,类似这样的习俗有很多,有的少数民族甚至会将挖出刚刚宰杀的牲畜那还冒着热气的心脏献给贵客。
这只是一种非常传统的习俗……
“你是受到了龙恩宠的人,他们只是想要对你表示感谢。”
伴随着贺渊的低语,又是一阵浓烟滚滚袭来。
江初言并不知道自己的泛着惶恐之色的眼正在渐渐变得迷离而恍惚。
也许自己表现得这么抵触,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心灵深处似乎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劝说着自己。
江初言最终被说服了,他僵硬地站在了原地,不再躲避。
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躲避的余地。
此时广场上的村民们已经开始载歌载舞,周围一片嘈杂,就连空气中都染上了浓郁的欢乐气氛。江初言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落入了狂欢的游行之中。
然后,他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强行卷入周围人群亢奋的情绪洪流之中,至此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块湿漉漉的,泛着微微血腥气的红布已经搭在了他的头上。
江初言的视野瞬间一片血红。
他的呼吸一滞,熟悉恐慌袭来,但很快贺渊就拉住了他的手。
“我就在你旁边,别怕。”
听到了贺渊的声音,青年的心跳倏然快了一拍。
他的手被完全包裹在贺渊冰凉的掌心,连指尖都没法颤动。
周围的声音变得更加嘈杂且喧嚣,红布之下,村民们的叽叽咕咕的声音就像是从水下传出来的。而江初言就像是被水鬼拖入深潭的落水者,四面八方都是那粘稠,含糊,连绵不绝的音潮。
而他无处可逃。
脸色惨白的青年垂下眼帘,他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红布下缘,那些人正手拉着手,一边唱着歌,一边扭动着身体,每个人都像在舞蹈。龙沼的传统服饰上到处都是繁复卷曲的花纹,人们舞蹈时候那些花纹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不停抽搐和蠕动。江初言只看了一小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几欲作呕。
江初言默默祈祷这古怪的“祝福”能够早点过去。
“哇呜呜呜……”
然后,江初言听到了一阵细若游丝的嚎哭声。
那是婴儿的嚎哭声。
寒意如同蛇一般蜿蜒爬过他的背脊,他在跌跌撞撞中,不安地掀开了红布的一角,正好看见头戴面具的村巫与布达措措一起,提溜着早已绵软下去的白化大鲵尸体,将其塞进了红圈之中那座灵塔的底部。
然后他们点燃了那座塔。
火焰瞬间腾起,将高大精美的灵塔吞没殆尽。
隔着扭曲的气流与红色的火舌,那条死去的大鲵,却在灵塔的内部缓慢地卷曲起来。
……
看到这一幕,江初言呼吸又是一滞。但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鱼在受热时确实会因为肌肉受热而抽紧。
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
这非常正常。
他一直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多想,然而恍惚中他又听见了那种怪的哭喊声。
“哇哇……”
“哇……哇哇……”
婴儿在尖叫。
在嚎哭。
但等他再仔细聆听时,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周遭人的欢声笑语,以及火焰在湿润的树枝枝条上不断跳跃发出来的噼啪声。
灵塔燃烧起来之后,气氛达到了高潮。
不知不觉中,江初言已经在村民们的簇拥下,被送入了广场另一端,那座类似于祠堂的古老建筑之中。
高大的木质建筑内里非常宽敞,不过就是因为太宽敞了,所以采光严重不足。
从高高房檐下垂下来的电灯泡即便在白天也亮着,但昏黄的灯光根本没办法照亮祠堂内部那泛着潮意的阴影。
进了祠堂之后,江初言忍无可忍地扯下了头上的红布,再抬头,就看见祠堂正中,摆放着一张长长的黑色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