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至于骗人?”汤幼宁拎起裙摆越过他,进屋去看陆谦颜。
尚未走近,迎面而来的酒气遮掩不住。
汤幼宁惊讶,回头看范子悬:“陆医喝酒了。”
后者显然不知道此事,拔腿跑进去,一把夺过陆谦颜手里的酒坛子,气呼呼道:“师父!你怎么能喝酒呢!”
明明身体不太好,在施针吃药,可沾不得酒水!
陆谦颜沉默不语,一手撑着额头,半闭着眼眸。
他满头银丝,披散在肩膀上,隐隐透出几许沧桑来。
遗憾与悔恨,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日夜折磨着他,死不掉,活不起。
这是理智难以压制住的消磨,陆谦颜才学着旁人,借酒消愁。
以此让自己能安静入睡。
汤幼宁还以为他想开了呢,这会儿看来,不过是强压着心绪罢了。
他放不下。
不过也是,若非执拗之人,谁能这样十年如一日,不知疲倦地在外行走寻人?
许多悲苦,是人自己抉择的。
他这样的性子,注定了要承受这些。
世间痴情少见,多得是喜新厌旧,另结新欢,他倒是跟旁人不同,就像戏文里的主角一样。
汤幼宁色闷闷,问道:“陆医,你成为我的义父,也不能心情变好么?”
“能,”他立即回答,铿锵有力,“我有许多想替女儿做的事情,不会一蹶不振。”
汤幼宁闻言松口气,“好,也不止是为了我,还有你的小徒弟,他很担心你。”
十来岁的小少年,这么懂事,是因为在外行走见多识广,学会的待人接物。
来日或许他要继承医的衣钵,但现在还很多本事没学到,师父就倒下了可怎么办?
范子悬听见话题到了他身上,摇头道:“我担心也无用,这酒是师父偷偷带进来的,故意瞒着我呢!”
陆谦颜嘴上自有一套道理,他长叹一声,“你不懂。”
“人总要纾解一番,才不会被逼疯。”
“师父,你说这话好吓人!”范子悬不想听。
汤幼宁跟着一蹙眉,医说自己会被逼疯,是不是诊断下来没救了?
她想了想,提议道:“你既然想纾解,不妨把故事写下来,编成戏文?”
那些戏班子里的故事,就喜欢曲折离悲情一些的,深受老夫人们的喜爱,赚足了眼泪。
汤幼宁的建议,被陆谦颜纳入考虑,不过眼下他正事要紧,不会沉湎在悔恨之中。
他要弄个认亲仪式,把蒲兰谷的嫁妆都送进汤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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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幼宁要认干亲,是自己的私事,不需要与摄政王府说,不过派人告知了薄时衍一声。
汤家这边,让彭氏与汤奕宗知道,他们丝毫不敢阻拦。
并且,彭氏得知陆谦颜是一位名满天下的医后,立即来个态度大转变,上赶着想套套近乎。
谁没个头疼脑热,老了或许还有疑难杂症,最受人敬重的非医师莫属了。
彭氏对小庶女的造化实在羡慕麻了,按下心中的眼红嫉妒,把陆谦颜奉为座上宾。
可惜这位白发先生,对她的态度尤其冷淡,似乎她以前得罪过他。
就跟那摄政王府一样,像块肥肉吊在眼前,近在咫尺,可她就是吃不着。
看似唾手可及的好处,都跟她没关系!
彭氏简直太难受了。
陆谦颜对彭氏母子没有好脸色,不冷不热的。
他们不说,外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与汤家的谚姨娘有何瓜葛。
此事成为一个秘密,谚氏只会是谚氏,不会变成陆云苓。
在汤家的祠堂里,双亲灵位的见证下,汤幼宁给陆谦颜磕头敬茶,正式认了干亲。
她不仅多了位义父,还有一个如同弟弟一般的小师弟。
陆谦颜给的礼物是不起眼的小木盒,让汤幼宁回去后再看。
里面是三枚救命药丸,不说什么活死人肉白骨,在关键时刻吊住一口气有效。
是千金难求的保命良药。
这东西数量稀少,不宜外泄,自行妥当收存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