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拿余光瞥了眼沁芳,见她专心致志立在博古架旁,往雕花檀木盒下层装入色如琥珀的蜂蜜以养沉香,不曾看他,正欲提笔,谁知忽有丫鬟在外禀报,只说素秋跪在廊下。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裴慎被扰了雅兴,搁下笔,起身出去,见廊下素秋直挺挺跪着,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素秋膝行两步,跪地稽首:“爷,奴婢有一事相求。”
裴慎面不改色:“说来便是。”
“爷,奴婢年岁也大了,家里给定下了一门亲事,奴婢便想着求了爷,自赎出府,好成亲去。”
闻言,裴慎点点头,懒得问那么细致,便吩咐道:“自赎后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罢。”
素秋闻此言,只泪水涟涟,叩首不休。
沈澜心生艳羡,看来不必她敲边鼓,裴慎也会答应的,如同当年的琼华。只是他既浑不在意丫鬟们,又为何要死死扣着她不放呢?
沈澜心中感伤,面上却笑道:“爷,素秋平日里勤恳任事,与其余丫鬟处得极好。她要走了,不如请小厨房开一桌宴,也好为她送行。”
裴慎点了点头,见这个忠厚老实的丫鬟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难得安慰了一句:“莫哭了,若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便去寻沁芳,她处事公正,必不会委屈你。”
素秋讷讷的点点头,又解释道:“奴婢不是委屈。只是在府里待了十年,如今要走了,心里难受。”
闻言,裴慎叹息。只是他素来不耐烦什么儿女情长的,只觉这是天下一等一的累赘事,便看了看沁芳。
沈澜会意,将素秋搀扶出去,好生安慰一通。
入夜,一轮明月高悬,月华充盈庭中,好似云雾缭缭,风烟霭霭。沈澜起身,掩上门,不曾提灯笼,只摸黑去了翠微房中。
“叩叩。”沈澜以指节叩门。
翠微房中亮着灯,分明是还没睡,听见响动,便开了门,见沈澜只穿了身秋香色里衣,披了件细布大袖衫站在门外,即刻沉下脸来,冷声道:“你来做甚?”
沈澜温声:“我有事要与你商谈,可否请我进去?”
翠微愣了愣,摇头:“你这人巧言令色,既能蒙骗大太太,蒙骗爷,自然也能蒙骗我,我不与你说话。”说着就要阖门。
“关于爷的事你也不听吗?”沈澜笑道。
语罢,沈澜耐心的等了一会儿,那门便开了,露出翠微干净的眉眼。她冷声道:“进来罢。”
沈澜入得房中,顺手阖上门,便寻了个小杌子坐下来。
“你有何话要说?”翠微直挺挺的站着,连杯水都不愿意饶给她。
沈澜浑不在意,只笑道:“你且坐下,我要说的话太多,怕你站着隔太远听不见。”
自从那一日裴慎让沈澜守夜开始,翠微心里便淤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见她还要凑上来,心中越气。
本不想坐下,可偏偏又想听爷的消息,思来想去,只冷着脸坐下,且看看她还能如何舌绽莲花?!
沈澜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开口:“爷想纳我做妾。『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翠微没料到她开口就是这话,一时愕然,只觉荒谬,想斥她胡说八道,竟敢攀扯爷,却又隐隐觉得她没说谎。爷对她的偏爱实在太过明显。
她是唯一一个跟着爷外放上任的丫鬟。她骗了大太太,窥伺四太太行踪,绑了四老爷,竟然只被禁足三日。那天她明明也挨了打,可偏偏自己和念春在床上躺了许久,时至今日还隐隐作痛,独独沁芳,只两日的功夫便行走自如。
一桩桩一件件,凿凿有据,铁证如山。
翠微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什么想法,只斥责道:“你告诉我这些做甚!爷既要纳了你,你便安安心心的伺候爷。”
沈澜轻笑:“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句话了,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让爷纳了我的?”
翠微一怔,抿嘴不语。
见状,沈澜心中了然,只慢悠悠道:“我曾是扬州瘦马出身。”
翠微惊诧不已,喃喃道:“怪不得,原来你是使了手段迷惑爷。”语罢,勃然大怒:“你娼门子里出来的玩意儿,使些不干不净的手段,不藏着掖着,竟还敢来我面前显摆,也不怕我告诉大太太去!”说着便要起身出门。
沈澜端坐在小杌子上,八风不动,借着一豆灯火,三两微光,清清楚楚看见她气急的样子,这才慢条斯理开口道:“你可想学这些手段?”
翠微脚步一顿,搭在门框上的手指瑟缩了一下。
见她这般,沈澜越发有把握,正要开口,翠微突然满脸厌恶道:“你休要拿这些把戏来耍弄我!下三滥的玩意儿!你这些手段若伤了爷,大太太必扒了你的皮!”
沈澜了然,不是不想学,是怕伤了裴慎的身体,果真是个忠仆。又或者是怕事发,被大太太发卖了。
无论如何,想学便好。
沈澜笑道:“你放心,一不用香,二不用药,决计不会伤了爷的身体。你原就生得貌美,又学了这些手段,必能如虎添翼,直叫爷心里日夜记挂着你。”
“你胡说什么!”翠微涨红了脸,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沈澜顺势点头:“你是个忠心的,我知道。”
翠微摇摇头道:“你们都觉得我是傻子,觉得我的忠心是个笑话,实则我们当奴才的,若不忠心,被主子厌弃了,只怕也没了活路。”
沈澜只觉心中微涩,翠微做了十几年的奴婢,忠心耿耿是她唯一的依仗。靠着对大太太的忠心,她得了伺候裴慎的机会。靠着对裴慎的忠心,她将来有可能得到一个做妾的机会,若能诞下一儿半女,一辈子便有了着落。
沈澜解释:“我并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我与你说这些做甚。”翠微喃喃了一会儿,抬头道:“我不信你肯教我那些不伤身的手段,只怕是蓄意骗我,好让我惹怒了爷。”
“我蓄意构陷你又有何用?”沈澜反问。
翠微一时间讷讷不语,沉默半晌后方道:“我哪里知道你的诡计!”
沈澜轻笑:“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如此下作。我教你,是因为我想让你帮我离府。”
“离府?”翠微惊诧,“爷都要纳你为妾了,你离府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