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孟轻把陆之舟送走,折返回家,看见的是爸妈怒气冲冲的脸。
他们坚决反对孟轻和陆之舟在一起。
“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你们结婚后,那边没有个人照应。”
孟轻说:“我不需要人照应。”
“这其实是件好事,他没有家人亲人,以后会跟我们更亲,但是他没房没车。”孟兴学道,“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凭什么娶走我女儿?”
孟轻据理力争:“陆之舟有工作有钱,他的存款可以在江北市全款买一套新房,他现在只是喜欢住在古河街,不是买不起房。”
李佩琴怒道:“工作?给死人化妆,这也叫正经工作?我看着他那双手就觉得……”
当着女儿的面,李佩琴没有说出“晦气”两个字,但是她控制不住地去储物间取出来一瓶消毒液,挨着给陆之舟刚刚接触过的地方消毒。
“陆之舟是殡仪馆的馆长,不是你们说的……”孟轻委屈得掉眼泪,“给死人化妆怎么了?我们每个人都会死,我也会死,我死后就要让陆之舟给我化妆。”
看见女儿哭,孟兴学想说重话,又生生忍住,烦躁地皱眉抽烟。
家里只有孟轻一个孩子,被他们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虽然她平时会骄纵,算不上什么大事,一切都随她去了,但是这件事万万不行,和谁结婚,这关乎着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
陆之舟这样条件的,不是最佳人选。
抽完一根烟,孟兴学说:“轻轻,你有没有想过,陆之舟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想着图你什么。”
“是我追的他。”孟轻直言,“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追到手。”
李佩琴插嘴:“这样的男人才有心机。”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你们对陆之舟完全是偏见和歧视。陆之舟真的很好很好。”孟轻夸起陆之舟,立马骄傲起来:“远的不说,就拿我们班的男生来对比,论成就,他们哪个比得过陆之舟?陆之舟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了一座殡仪馆。”
“你们现在是热恋期,正是脑血上头的时候,等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他究竟适不适合你。”
“我现在就很冷静,我一直都很冷静。”
孟轻“砰”地重重摔上门。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
后来有一天,孟兴学和李佩琴单独去找了陆之舟。
起初,孟轻不知道。
陆之舟没有告诉她,就像她瞒着陆之舟,爸妈对他不满意这件事一样。
陆之舟本来就话少,那几天,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孟轻大大咧咧,没怎么当回事。
周末她回家,在和爸妈闲聊天的时候,李佩琴话赶话道出了陆之舟的身世。
孟轻惊讶:“你们去查他?”
“不是,是他自己主动说的。”
事已至此,李佩琴没再瞒她:“我和你爸爸前几天找陆之舟谈了回话,他告诉我们,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亲生父母,他出生的时候,他爸妈已经死了。他是他师父,也就是殡仪馆的老馆长,从死尸肚子里剖出来的。”
孟轻不清楚这些细节,她只知道,陆之舟的爸妈死于一场地震,当时殡仪馆的老馆长参与救援,见他没了爸妈,出于同情,把他带回了家,一边把他养大一边教他打理殡仪馆,他从小就会给死人化妆……
后来,老馆长去世,把殡仪馆留给了陆之舟。
从老馆长家搬出来,他没地方去,一个人吃住在殡仪馆。
是老馆长的一个老朋友一一古河街的房东奶奶,也就是402的奶奶,主动找到陆之舟,让他住进了古河街32号。
陆之舟在古河街一住,就是好几年,一直住在40。
“不止这些,陆之舟他……”李佩琴叹气,“陆之舟说,他会一直留在殡仪馆……”
孟轻没听完,她着急慌忙地赶回古河街。
“我爸妈找你,你怎么不跟我说?”她开门见山地质问陆之舟。
陆之舟一个人在40房间,仍然戴着黑色口罩。
他眼睛躲闪,过了半晌,才小声说出一句:“你会害怕我吗?”
孟轻超大声,干脆得斩钉截铁,灌得小小的房间里都是回音,她笑着抓起陆之舟的双手,捂在自己脸上。
陆之舟想要收回,被孟轻死死按住。
使他的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孟轻仰起头,朝他笑,耀眼得像一朵绽放的向日葵。
灼得陆之舟的眼睛酸热,他的声音在口罩里闷闷的:“我的手每天都要摸尸体。”
“又不是徒手摸,我知道,你工作的时候肯定戴手套。”孟轻说着,掰着他修长匀称的手指,一根一根亲过去,“明明很香,很好亲。”
陆之舟的脸在黑色口罩里滚烫炽热。
他站在孟轻面前,弯着腰,以一种虔诚的姿势,看着她用柔软的唇,一根根亲吻他的手指。
那一刻,他的手指,像是被天使眷顾亲临。
陆之舟觉得,他怕是永永远远被眼前这个人困住了,他哪也不要去,他要一辈子守在孟轻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