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紫殷道:“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这便无可转圜。”
“可我没有弹劾你,所谓的罪责与你没有任何关系。”霍皖衣道。
“有或没有并不重要,你总不能指望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还想要什么清白。”
谢紫殷话语里的漫不经心太甚。
他心头隐痛,有那么片刻,喉中似隐隐泛起血腥味。
“……对不起。”他轻若无声。
谢紫殷偏头看向他:“怎么会对我说这三个字?”
“我错了。”霍皖衣垂着眼帘。这段时日他思索过许多次当年的事情,最终意识到,他确然选择了最让人痛苦的一个方式。
“我不该自以为那是为你好。”霍皖衣说,“我应该让你自己做决定。”
无论最后谢紫殷会不会活着。
在四年前的渭梁河边,他也该问清楚,谢紫殷究竟是想活着,还是想死去,是会恨他,还是依然爱他。
他总该让谢紫殷自己做决定,而非自作主张去要一个结果。
四年前他帮谢紫殷抉择了,于是四年后谢紫殷便也帮他抉择一次。
只是他没有身中九剑,却也已经痛彻心扉。
“你能想到这一点,我很惊讶。”谢紫殷笑了笑,“但也仅此而已。”
他浅浅吸了口气,凑近了些,定定望着谢紫殷的眼睛。
他轻声发问:“谢紫殷,你是否还心悦我?”
于是谢紫殷抚在他下颌的指尖传来温热的温度,与声音里的冷意截然不同。
“我还爱你。”
但爱情,是他们之间最浅薄,也最无力的东西。
高瑜豢养私兵的事不能再拖,霍皖衣见过谢紫殷后,又要平复好心情,与方断游他们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为着让高瑜放松警惕,他们必须要演一场戏。
两日后,高瑜听闻线人来报,在盛京郊野的一处荒山下,似见到了方断游两人的踪迹。高瑜大喜,立刻派人前去搜寻。
尽管墨先生以为这桩事来得太巧,但从线人传来的消息来看,也不像是什么陷阱。
既然未做阻拦,高瑜干脆乔装改扮,跟着自己手下的暗卫前往那座荒山。
而彼时,方断游和孟净雪已被高瑜的人马擒住,绑缚在地,章欢更被十一用匕首抵着颈侧。
两方泾渭分明。
章欢今日会在此处,着实是出了意外。他们皆未料到会被这么快找上门来。
方断游唯恐她受伤,慌忙道:“……有话好好说!你别动她!”
十一道:“我动不动她,要听主人的吩咐。”
“十一。”高瑜一身常服,从人群中走出,哪怕是站在荒山郊野,竟也气度雍容。
“好生漂亮的小姑娘,”高瑜的目光将章欢上下扫了一遍,嗤笑道,“只不过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没什么意思。要不杀了了事。”
他说得随意,方断游双目圆睁,怒道:“你敢?!”
“放肆!”身后的暗卫踹了他一脚,让他趴在地上。
高瑜冷笑着转头:“你在对本王说话?”
他动了杀机,孟净雪皱了皱眉:“……你就是忠定王?”
高瑜道:“是本王,如何?”
孟净雪道:“我们有你豢养私兵、意图谋反的证据。”
“好啊,你倒是不打自招,直接就说了?”高瑜虽有些意外,却也觉得合情合理,“是知道自己反正也逃不掉了,干脆卖本王一个人情?”
哪知孟净雪心动摇,那旁边的方断游却不肯:“你别听他的!这证据是我找到的,怎么用是我说了算!高瑜,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交给你!”
高瑜兴味盎然:“不错、不错,要是你直接交给本王,本王还要怀疑你。被本王手底下的人追杀了这么久,你们但凡是识时务的,早就弃暗投明了。”
他抱着双臂来回踱步,在看到章欢时忽而亮了下眼睛:“要不这样吧,每隔半炷香呢,我就让十一划这位姑娘一刀,等到你们心甘情愿把找到的证据叫出来,本王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啊?”
方断游脸色煞白:“别动她!我可以现在就交给你!”
“啧啧啧,不行,”高瑜摇着头道,“你这么快就同意,显得很没有诚意,本王可不敢相信。”
“十一,动手。”
冷冰冰的四个字落下尾音,十一毫不迟疑,立刻在章欢的手臂上划出一条刀口。
“呜——”血迹未出,章欢的眼泪先掉了下来。
“王爷!”方断游急得满头是汗,“可以了、可以了!我现在就给你——”
然而高瑜笑着看他,挑眉道:“哪儿能这么轻松,本王还没看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