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要认真学这机会千载难逢,而且一定要坚持住,别看林先生亲切慈祥,当年就是崇英也被练的哭着跑到我家喊再也不学了。”
温荑倒吸一口气。
来的路上她已经简单了解过缂丝传承人林崇英是什么人。
她不仅是这间缂丝工坊的主人,更是有名号的缂丝博物馆馆长,没想到小时候却在那位不起眼的老人那里被折腾成这样。
暮云枝见她惊讶,便将林崇欢的几个著名事迹讲给她。
“什么!前几年在大不列颠博物馆展出的那副5米缂丝长卷,拍卖售价2.5亿美金的绝世之作就是出自他的手。”温荑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暮云枝点头,“林先生和我们是一辈的,身份上可以说是崇英的远方兄长,两人年纪差的极大,从小就是我们这代人的领军人物,也是第一批代表国家向世界展示我国传统工艺品的带头人。”
国际上有几个知名的工艺美术作品展览,最权威的就是在大不列颠博物馆举办的国际当代艺术品双年展。
当年就是在这个展上林崇欢用他耗时多年的作品震惊了世人,拔得头筹拍出了个绝世高价,也给兔国争了一口气。
温荑舔了舔嘴唇,觉得嘴巴干涩的要命,强压着心口的激动,“老师,那林崇英老师那边?”
暮云枝轻笑,“崇英天天忙得很,她不会在意的。”
而且作为被林崇欢教出来的人,以她的性格说不定还会有些幸灾乐祸呢,又有个人要见识到林崇欢的威力了,省得总有人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没体验过的人怎么会知道大魔王的可怕。
想到好友会有的反应,暮云枝笑的更开了,“你的能力我是不担心的,注意适可而止,不要太累了。”
这句话和最初的叮嘱有点前后矛盾,着实是一片慈母之心。
温荑被暮云枝带到林崇欢老人面前。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林老师,我一定会认真学的。”
林崇欢笑着点头。
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花上一天的时间来带的,如果不是暮云枝开口说温荑是她的学生的话,顶多分个比入门高一点的织工去给她去科普体验一下。
想入这一行,仅凭一时的热情是不够的。
他看中的是这人能受到暮云枝的青睐。
暮云枝是什么人啊!
虽然比他小二十多岁,暮云枝的名号林崇欢也是有所耳闻的,教学上严格程度与他不相上下。
能得到暮云枝的认可,那就说明起码她是个对传统工艺有追求有天赋的人,同时也是个经过了寂寞沉淀耐得住压力的人。
经过了暮云枝的教导,温荑已经不是未经雕琢的璞玉了。
……
事实证明林崇欢对温荑的判断一点都没错。
刚一上手温荑就展露出对色彩和线条极为精准的记忆力,下手毫不迟疑,纬线说过三条经线就不会多过一条。
缂丝这门艺术讲究通经断纬,就是说经线提前固定,纬线人为控制。
经纬线织成网的形状,按照提前准备好的画把各个颜色精确地在这张网上划分清楚。
就像作画一样,笔尖一扫线条有粗有细,颜色有浓有淡。
怎么流畅的去过渡就是控制纬线的技术了。
第一排纬线可能要穿过十条经线,第二排九条,第三排……
中间再出现需要换色的情况,织工必须要有超凡的记忆力和色彩敏感度才能记得下一行应该怎么走。
若是寻常人,在选色上也要卡掉一半人,织一根树枝都有可能需要好几种从深到浅过渡的线,更何况是一整副图。
温荑却不同,这一步她已经在暮云枝那里学出来了,经过她自身几年的实践不能说登峰造极,也是出师的标准。
学习的第三天在看过温荑拿过来的一副刺绣小画之后林崇欢就带着笑容直接跳到下一个阶段了。
穿纬线的时候是用梭子带线的,穿的准确还要匀称平整,这时候需要用一把篦子一样的东西,只有几个齿,把纬线往下推。
这一步也很费时间,线的松紧不好掌握,太松不行,太紧不行,一条线如果不够平整了,后面所有的线都不对了。
所以在这一关上要花掉很长时间练习。
别看林崇欢年过六十了,除了眼睛有些老花需要戴眼镜之外,精头不比年轻人差。
开始他也在和温荑互相试探对方的极限,可当他发现一天的学习下来温荑面不改色,腰不酸腿不胀,肩膀后背也不痛,眼睛中也没有疲色,精头十足。
这可就来劲了。
第五天开始,林崇欢就要求温荑搬到工坊居住,原因是来回路上太浪费时间了,晚上也不能闲着。
果然在住进去后,温荑的学习进度直线飙升,短短半个月就被允许自己独立制作一副简单的图案了。
一个月后,清明假期的前一天,暮云枝下午没课,就来缂丝工坊找好友闲聊。
林崇英给暮云枝倒了一杯茶,“新到的明前碧螺春,尝尝怎么样。”
暮云枝轻咂一口飘满茶毫清透中带着浑浊的茶汤,面上露出愉悦闲适的情。
林崇英从茶杯上方飘起的热气上看去,看了几眼后一挑眉,忍不住先开口,“你倒是能沉得住气,不怕大哥把你那爱徒折磨的生了逆反心理。”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林家她这一代人一半都是被大魔头训练过的,这其中再一半早早就转行了,留存率比没受过大魔王教导的人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