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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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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崔长史……姓崔的已然伏法,全家又都在控制,怎再能通风报信……夫人且宽宽心。”

何孟春本想安慰一下妻子,谁知反倒要她几乎暴跳如雷,指着他怒道:“你说宽心?我怎么宽心?捉拿姓崔的那天,若不是我小心防备,咱们早教人卖了!你一天到晚挂在嘴上的挚交竟然在咱们府上埋了眼线,探听到消息便要去报信,还好我王府戎卫不是只会说不会做的无能文人,当即将人拿下一并押好,这才没有后患,否则消息真要递出去,他跟咱们鱼死网破,我们哪有如今这筹码?你还大言不惭在这说‘怎能通风报信’和‘宽心’这样的话!”

卓思衡觉得再不开口,何夫人就要动手招呼何大人了,他适时道:“此人用心歹毒,暗中窥伺之人绝非埋伏一日,可见其谋划良久,意欲除去何大人。多亏夫人急智勇谋,才让我们拿住这人证。既然崔长史想要诬告的是何大人,恐大人不好出面亲自上奏,便让我来拟折一封,将其部从口供与他自己的罪证一并交由刑部呈堂。”

何夫人斜了一眼丈夫,仿佛在说你看看人家,又想了想道:“只你一人恐怕分量不够,而且既然针对的是刺史,他若不出声岂不显得太过奸猾?不可,还是得有一封你们二人的联名折子才好。”

说到这份儿上,何大人就算再怕麻烦再胆小躲懒,到底性命与仕途攸关,他不敢不听夫人的谋划,与卓思衡一道审过崔逯派至其府上的细作,加之派去送信的从属,拿着二人签字画押的罪证加上参奏的折子,由何夫人派遣王府劲卒快马报回帝京,直去中枢。

卓思衡想的是,这样一来可以直接将人押送至帝京刑部立案受审,或许可以挖掘出其他关系网来,若是唐家要保下此人,天子脚下也未必如愿。

皇上可不是吃素的。

但谁知这些天忙完刚过了两天消停日子,刑曹的司事夜里忽然急报,把卓思衡自好不容易的安眠中拽醒。而他听完后也没心情再睡,换好官袍直抵大狱,片刻都不敢耽搁。

因崔逯之案牵连甚广,他家眷属皆分而在押,崔逯自己单享一个囚室,卓思衡深夜来提,他以为是自己死期将至,见到仇人分外眼红,隔着监栏怒骂道:“卓思衡!你使计诱我先行,还诓骗何孟春与你共谋!朝中怎会有你这样歹毒的读书之人!”

他被关在此地已是七八日,从前的儒雅书卷气已是荡然无存,蓬垢之躯仿佛衰老十余岁,叫骂的底气也是虚中无力。

卓思衡不想和他过多废话,站在外面冷冷道:“共谋?难道不是你与王伯棠将我与何孟春共列为一党?白纸黑字,崔大人别忘了自己写过的东西。不过我来不是提审你,今日狱中的晚饭你可吃过了?”

崔逯本已准备好如何狡辩,却没想到卓思衡所问竟是这样小事,一时愣住,而后哈哈大笑:“你特意来狱中就是为了这个?你难道不是盼着我死才对,怎么会在意这个?还是要做出个青天的模样来给旁人看?”

卓思衡不想和他过多纠缠,沉着声音继续说道:“狱中餐食肯定是比不上你家里的,但一日三餐也不会使犯人饥迫,尤其是儿妇,你的家眷被关在上层,今日晚餐时,狱卒照常给他们送饭,但因你没有吃,他便将未动的饭菜一并给了你的家眷,你妻子担心儿子饥饿,于是都分给他食用。”

崔逯不明白卓思衡为什么说这个,心中却忽然升腾起古怪的恐慌感。

“方才刑曹来报,你的儿子一个时辰前忽然倒地抽搐,狱卒领着大夫赶到时已然去世,大夫说他是中毒而亡。他自己那份同其他家人的出自一个食桶内,若是有毒,定然全家中毒,然而只有他一个毒发,可见是因为他吃了你不肯吃的饭菜才会如此。”

卓思衡明明近在咫尺,但对于崔逯来说,他的话却好像自远处飘来,有种不切实的感觉,自听到“中毒而亡”四字,崔逯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自己在听什么,呆呆愣愣一言不发,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消失。

“我们抓住了下毒的人,是个从前的老狱卒,今天本不该他当班,他收了别人的银钱,于是做出这样有违国法的事情,你不想知道是谁做的么?”卓思衡的语调里没有任何起伏波动,仿佛一个时漏,点点滴滴精准得说出每一个字。

听到凶手,崔逯伏地大哭嚎啕,悲恸之声环震囚室,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头目眦欲裂看向仍旧平静的卓思衡,整个人扑到栏杆上:“是谁!是谁杀了我儿子!是何孟春是不是!是他那个贼婆娘要置我于死地!”

卓思衡摇摇头:“你错了,指使狱卒下药的正是你的好盟友,王伯棠王知州。”

“你妖言惑众!不可能!王知州助我除你乃是唐大人的命令!他怎会不听自己岳丈的话?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我儿子!”

面对状若疯魔的崔逯,卓思衡不露任何情,声音很是干脆:“他知道我与何大人的联名上奏已至天听,刑部核对后交由圣上裁断。圣上见地方官员之间竞兴私利竟然如此倾轧,天颜震怒,要将你押送入京,着三司会审。所以,王知州才想要你死,因为你活着就会供出他来,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为了自己的仕途和岳丈的名望,他不惜出此下策,反正在他看来,安化郡的吏治和政务也混乱得很,你死后也必然能蒙混过关,但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安化郡已不是从前的安化郡,此时安化郡衙里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我都可以溯源归结,尽在掌控,没有人再敢怠慢政务推诿差工,所以事情一发生我便将人赃并获。”

像崔逯这样的人无需多言,只说出因果便能通透,因为如果是他们自己遇到相同的事情,也定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他跪在地上嚎哭不停,整个人都在颤抖,牛油灯的光焰忽明忽暗,如果此时身在室外得见天地,好像天地之际的万物都要被这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而变色——除了卓思衡。他自身后桌上取上纸笔,耐心平和铺在地上,又缓缓起身一边研墨一边慢条斯理说道:“要不要替你儿子复仇,如何替他复仇,你心中清楚,写下证言画押,哪怕你的话在帝京诸多阻碍,白纸黑字也是最后的壁垒。”

哭声渐息,崔逯颤抖的手拿起笔,却又伛偻大叫,反复几次,人几乎是断了气去,最后断断续续才写完证词,枯黄的手指在缭乱泣声中蘸墨画押,最后字迹已是凄惶缭乱,只得勉强辨认。

他看卓思衡动作优雅地叠起证状,心中又恨又痛,知道自己与小人相谋最终落入陷阱是这个下场,却没想到连累自己的儿子,悔极痛极之际,抢地问天哭嚎道:

“我的儿子!子松啊!他才十五岁!十五岁啊!”

卓思衡听了之后倾身蹲下,隔着栏杆一字一顿道:“你的学生高永清与父亲相距仅有二十里路却天人永隔、冤屈刻骨不能声张、被你们逼至绝境的时候也只有十五岁。”

崔逯愣住了。

“你儿子是无辜的,他是被王伯棠害死也是你自己亲手襄助,你如果不去与虎谋皮为仕途私利暗害我与何孟春,他也不会今日遭此劫祸。昔年你威逼戕害我永清贤弟时,是否想到会有今日自己也品尝这份昊天罔极的人伦之痛?”

说罢他站起身,在身后一声悲过一声的喊叫中离开了大狱。

第77章

夏日澄空湛湛,其风虽南来,却尚未有暑热相侵,加之昨夜有雨,帝京六月的早晨仿佛抖落一身困倦后只余下了清爽。

长公主府正门前排排梧桐木下的车马些许时辰前便已自列成行,为避讳,府前街道已扯开树好青缥色的帷幔,马车入内后有人在内重新阖闭幔布,好教外面无法窥视,帷内女子也可更自如等候。

毕竟自本朝建祚以来,女子参与的学问笔对考校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宣仪长公主请下皇命,为彰显德化遍及内闱,可参照科举成规,制选撰考,点女撰修五人,共编皇朝女杰述传。参应女子需依照长公主令不得有违,从严而论,舞弊钻营等罪亦有对应条责,不得越矩。

宣仪长公主于是尽可能按照省试要求制定了选撰考流程,从入门前的侯列座次,到入内后不得随意出入与交谈,最重要的是她还专门找了自己通诗书的婢女,来糊名抄录试卷,不可不谓精益求精。

此时帷幕之内公主府前已站了百余位丽装女子,每个人都是跃跃欲试,这些姑娘都来自朱紫势位之家,自幼便习通诗书,不敢说才思卓绝,但也绝对乃女中翘楚,更有一些临近几州的官宦人家,一切筹备齐整将女儿送至帝京,仿佛真如家中男儿应试赶考一般。

倒也成一番未曾有过之新气象。

卓慧衡看着眼前来往女子和蜂拥的侍婢,并不觉得紧张焦虑,反倒有些难言的激动于心间酝酿,靠着肖想当年哥哥省试之前是否也有同样心境来排遣等待的焦急。

这时府中侍女将按照千字文排好的座次榜悬挂至门前挑杆顶,帝京贵女们都自珍自矜,虽是心下焦灼,但又要叫侍女去榜前替自己查看报回。卓慧衡倒是不差这几步路,自己抬头仰看,在中央寻得名字紧跟在“王”字之后。

自府内传出高亢的鸣锣之声,长公主府正门缓缓打开,罗元珠自内款步而出,清丽音色此时也有肃穆的铿锵:“请列位待考闺士清退左右,独自入内。”

众人自侍女处接过装文房的提盒或是篦篮,准备徐徐入内之际,忽听一声娇语:

“且慢。”

说话的是谁卓慧衡不认识,但自她骄傲的情来看,大抵家境不会太差。

“竟然不许带侍女入内应考,那谁来伺候我们笔墨?难道要我们自己舀水磨墨不成?”

此时大家都已站住脚步,其实这件事方才卓慧衡便听到周围有人低声抱怨,许多高门府邸的公卿之女被尊养多年,据说读书时翻书都有侍女在旁侍奉,虽是乐于参考,但都对诸多规矩颇多怨言。此时亦是有人低声附和,嘈嘈切切之语不绝于耳。

卓慧衡的心上如果长了眉毛眼睛,定然都会蹙到一块去,只是她不愿沾染是非,静静站着一语不发,也想看罗元珠作为此次选撰考总阅官要如何处置。

罗元珠声高都不变,平静道:“此次选撰考按科举例,我朝科举取士皆不许携带仆从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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