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弟长十五弟短,珍姐儿扶额,听到这几个字就头疼,转而说起花锦明的堂弟。说了半日闲话,她有些倦了,乔妈妈才回来说“屋子收拾好了。”
珍姐儿把弟弟安置在西厢房,留下乔妈妈连妈妈,回到正屋也换了衣裳歇下,打个哈欠,忍不住发牢骚“收拾个屋子,还要这么久。”
程妈妈挥挥手,连同珍姐儿身边的丫鬟婆子一并打发下去,合上卧室门帘子,才凑到珍姐儿床头。
“依着奴婢,刚才那事不怪乔家的。”程妈妈小声说,“如今宝少爷的铺盖,没放在外院....”
弟弟没歇在爹爹院子?母亲正院早早空出来了啊?昏昏欲睡的珍姐儿睁开眼睛,迷惑道“那,宝哥儿歇在哪里?”
没听说去东府啊?
程妈妈犹豫片刻,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指了指双翠阁方向:“本来没敢跟您说的,想不到,事赶事的,您一回来就遇到了,我的好小姐,您可别生气,身子骨要紧--打过了年,老爷带着宝少爷歇在双翠阁。”
这句话令珍姐儿睁大眼睛,忽地坐起身,“爹爹?”
爹爹倒也罢了,宝哥儿是嫡长子,西府继承人,歇在一个小妾的住处?别说外人,就是亲戚听了,也会嘲笑、看不起自家的。
“爹爹怎么这样?”她越想越生气,张着嘴巴,鹦鹉一样重复着,“爹爹怎么这样子?”
程妈妈弓着脊背,低声下气地解释:“那时候您已经怀了身子,老奴和乔家的连家的商量,怕您动气,便没敢和您提起。老奴也想不到,那纪氏,那纪氏也不知给老爷吃了什么迷魂药,去年年底就,哎!双翠阁统共那么大点地方,纪氏自己带着十五少爷,还有老爷和我们宝少爷,就差把六小姐也塞进去了。您说,这这这,这让人怎么住?”
程妈妈住惯了正院角落的独屋,有小丫鬟伺候着,如今改住双翠阁后罩房,还是和乔妈妈合住一间(屋子不够了),被后者呼噜声打扰,没一晚睡得香,巴不得早早换地方。
太过分了!母亲一不在,纪氏就嚣张跋扈,把爹爹捏在手心!再一想,程妈妈说“去年年底”,算算日子,父亲刚出母亲的丧期,就被纪氏勾引去了!
她以前是没出阁的姑娘,圆房之后,经历了夫妻间的亲密,不由自主想到“父亲和纪氏如何如何....”
弟弟还小呢!
珍姐儿使劲一锤翠绿绣腊梅大迎枕,“还有什么,一块说了吧。”
程妈妈愣了愣,忙说“您消消气,还能有什么?家里就这几个人,就这点事,老奴盯着呢!那纪氏顶多捏着一个小厨房,沾不到钱沾不到账....”
“算了吧。”珍姐儿板着脸,端端正正坐在床边,一下下扯着家常衣裳的袖子,眼角眉梢和母亲越来越像。“难得我回来一次,下回还不知什么时候,你别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
程妈妈略一迟疑,不由自主望向她的肚子。珍姐儿气哼哼地,倒也还冷静,“昨晚锦明找大夫给我把了脉,说我怀得甚稳,不用日日躺着--再躺,就躺出褥疮了。”
“人家都骑到头上来了,你还藏着掖着!”珍姐儿竖着眉毛,指着外面作势就要叫人:“你若不想说,便换个人来说,我就不信了,那纪氏还能把府里的人都唬住了!”
程妈妈左思右想,咬了咬牙,轻轻扇了自己一耳光,才凑到珍姐儿耳边嘀嘀咕咕。
珍姐儿越听,脸上的色越可以用震惊来形容,到最后全身发抖,指尖颤个不停:“纪氏,纪氏居然....”
带着昱哥儿回娘家!
妾室是服侍主子的,便是生了儿子,也改不了半个仆人的身份。纪氏能回娘家,已经是主子恩典,居然敢把府里的少爷带出去?就算昱哥儿是庶子,也是姓曹的!
“她,她怎么敢?”珍姐儿找不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的,“她哪里来的胆子?家里的规矩呢?还说是读书人家出来的,简直是丢人现眼!让别人看了,我们家要不要面子了?你,你就该带人拿住她,送到东府,让三伯母处置!”
程妈妈心道,您都知道老爷是向着纪氏的,我哪敢出头?嘴上却说:“老奴平日跟着宝少爷,纪氏出门回来,鲁大力家的告诉老奴,老奴才知道十五少爷的事。”
又满脸为难:“奴婢琢磨着,那纪氏小心谨慎,定是求了老爷的话,别说奴婢,三太太五太太也拿她没办法。”
提起东府的两位太太,珍姐儿便想,连同六婶婶舅舅舅妈,不定怎么看自己家呢!日后见了旭哥儿敏姐儿,贵姐儿珠姐儿,还有素姐儿秀姐儿,自己如何抬得起头!
珍姐儿胸口像风箱般不断起伏,脸都气红了,蹭地起身,迈步就走“我找爹爹去。”
程妈妈二话不说,一下子抱住珍姐儿,嘴里连珠炮似的:“我的好小姐,奴婢迟迟不敢告诉您,还不是碍着您怀了身子。万一您有个闪失,别说老爷,四姑爷也会找老奴算账的。您现下去了,老爷定说奴婢胡说八道,挑拨您和老爷父女不合,发作了奴婢。奴婢年纪大了,撵出去就撵出去了,可宝少爷还小,老奴若是不在,谁护着宝少爷,谁盯着纪氏?奴婢又怎么对得起太太!”
珍姐儿兀自生气,跺跺脚,“放手!”
程妈妈抱得更紧了,急急道:“您想想,您是当姑娘的,连同三爷五爷家的贵姐儿珠姐儿,哪个管得到父亲房里的事?就算老爷理亏,有十五少爷在,老爷能把纪氏发落出去吗?”
自然是不能的。珍姐儿越想越生气,“就这么任人取笑不成?”
程妈妈苦口婆心的,“我的好小姐,太太在时还好,如今太太没了,老爷是您一辈子的靠山。您哄着老爷都来不及,哪能这么炮仗似的,到老爷面前跳脚?您别忘了,太太就是吃了这个亏,才和老爷生分的。”
母亲和父亲相敬如冰,临死还不甘心,是珍姐儿这辈子最惨痛的教训,闻言不禁迟疑。
程妈妈见状,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回床边,“我的好小姐,若是您今日发作了,老爷面子上过不去,万一待您就不如今日一般亲热,那纪氏反倒欢天喜地。您可不能顺了她的心。”
珍姐儿哼一声,细细思索半晌。
“四小姐,如今什么都比不过您的身子重要,您可不能打老鼠伤了玉瓶。等您生了小少爷,花家必定欢天喜地的,四姑爷再考个前程出来,老爷必定更看重您,谁也越不过您去。”程妈妈拍掌打膝地,“横竖纪氏不能天天回娘家,双翠阁左不过一亩三分地,让她折腾去吧,以后和他算账。”
珍姐儿拂一拂凌乱的头发,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你给她记着,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一一记下来。”
程妈妈拍着胸脯,“您放心,奴婢给她一五一十地记着呢,等日后....对景的时候扔出来,够她喝一壶。”
这句话本来是“待日后新太太进门”,程妈妈急急改了口,可珍姐儿已经听明白了。
父亲心里,已经忘记母亲了吧?她黯然伤。
“我不舒服。”珍姐儿眼冷冰冰地,“你去,请个好点的大夫来,就以前给娘看病的范大夫,叫来给我诊诊脉。”
作者有话说:
完了完了,这是明天的,发错了,我的全勤,完蛋了
? 第章
曹延轩不知道女儿的愤怒, 像平日一样到了东府外院书房,把花锦明的消息和两位兄长、曹慎说了。
“如今这个架势,姓胡的八成陷在里面,花希圣能全身而退就算不错了。”末了, 他头疼地说道。
五爷用折扇打着手心, 叹道:“老七, 你说说你,千挑万选,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