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哥儿没注意大人的话,正盯着桌面:豆瓣烧豆腐、香菇面筋扒白菜、糖醋茄子、素烧鹅、山药炒木耳,南瓜羹,因天气冷,冷菜只有一道,用黑漆红底攒盒盛着的王瓜丝、胡萝卜丝、鸡蛋丝,红红绿绿的,另有一小碟巴掌大的豆腐皮,一碟鸡蛋香菇烧的素酱。『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母亲在时,宝哥儿由小丫鬟和妈妈喂食,几岁了还不会用筷子,曹延轩好不容易才把这个毛病扳了过来,如今宝哥儿已经自己吃饭了。
宝哥儿每样菜肴尝一口,没吃到鸡汤味道,立刻高兴起来:再好喝的鸡汤连喝两个月,也喝不下了。
豆腐是用豆瓣烧的,他很少吃这个味道,吃了不少,茄子鲜甜,面筋软糯,宝哥儿吃了两碗饭。父亲用豆皮卷了蔬菜放进他碟子里,他尝了一口,鸡蛋酱非常鲜美,平时不吃胡萝卜的,也吃了两卷。
堪堪吃饱,丫鬟端了两碗小馄饨,热气腾腾的,显然刚刚出锅。
宝哥儿本来饱了,见父亲用调羹吃一个馄饨,露出满意的色,便也舀一口汤,吹凉了放进嘴里。酸酸的,微微有点辣,他不知道是胡椒,只觉得好喝,又喝一口,吃一颗小馄饨--白菜香菇鸡蛋馅,非常鲜美。
之后宝哥儿把一碗馄饨都吃光了,还想要,程妈妈不得不过来劝“当心积食”,只好罢了。
父子俩吃饱喝足,宝哥儿在东厢房的卧房歇了,程妈妈自在屋里守着。曹延轩在纪慕云平日绣花的捎间闭目养,一时间睡不着,把珍姐儿的事情说了。
纪慕云有些吃惊,想到珍姐儿伤心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同命相连。“妾身母亲去世得早,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全靠父亲和姨母把妾身养大。”
曹延轩很少听她提起“姨母”,随口问:“是嫡亲的姨母吗?”
“是隔房的表姨。”纪慕云忙岔开话题,委婉地说:“可惜,若四姑爷家里有兄弟,也不是不能商量,如今,只能辜负四小姐的心了。”
曹延轩点点头,一时有些唏嘘,便沉默下来,她说起“六小姐画的十分用心”。歇了一个时辰,带宝哥儿醒了,他去看了看昱哥儿,便趁着中午暖和,带着宝哥儿回外院去了。
“以后,只要有空,每天跟爹爹来看弟弟,好不好?”走在青石小路的时候,曹延轩问。
宝哥儿理直气壮地拒绝,“弟弟哭得我脑门疼。”
曹延轩哈哈大笑,“又不是天天哭。”又说“以后我们常来,他和你熟了,就不哭了。”
宝哥儿想一想,弟弟院子里的饭菜好吃,被褥柔软芳香,便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西府并不总是一团和气。
“姐姐如今攀上高枝了。”夏姨娘一件银白色素面褙子, 戴朵白绒花,阴阳怪气地“何必来寒颤我?我可担当不起。”
于姨娘急道,“两个果子罢了,什么寒碜不寒碜的!”
今日晌午, 双翠阁给珍姐儿送了一碟新鲜柿子, 于姨娘见有六个, 好心送了夏姨娘两个,后者却不高兴了。
夏姨娘叉着腰, “快算了吧, 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果子,不托姐姐的福, 妹妹可吃不到呢。”
柿子是从福州运来, 大冬天的, 到金陵便是年底了,又有福饼之称, 宫里贵人们都喜爱。西府王丽蓉和宝哥儿都爱吃柿子,吃了鲜的再泡水晒柿饼, 分给姨娘们的分例就少了,通一年吃不了两个。『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去年夏姨娘服侍王丽蓉, 尝了一个,大年夜又分了两个。想不到, 如今厨房就送来了。
于姨娘忙辩解:“我是好心好意。”夏姨娘抢白“行啊, 我就是恶毒心肠,不识抬举,不识好人心....”
两人住得近,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丫鬟忙上来劝, 一个说“大冷天的”一个说“大节下的”,拉拉扯扯地把各自的主子哄回各自的院子。
院门一关,于姨娘身边的春兰便劝“她是看六小姐如今得了老爷的眼,她却没有出路,一时想不开!”于姨娘团团转,“我哪里不知道!”又责怪女儿“人小主义大,也不和我商量,就跑到双翠阁去了!”
春兰倒觉得没什么不好,“老爷觉得好就行了,就连如今,也让六小姐照常过去呢。”
“天天闷在屋里,画个没完没了。”于姨娘嘟囔,“女孩子家,学那么多有什么用!”
还不是得嫁出去,服侍丈夫婆婆,生儿育女。
春兰只好安慰:“学的多才好啊,说不定,老爷能给六小姐找一门好的亲事呢。”
这话说进了于姨娘心坎里:给王丽蓉服完丧,女儿就十五、六岁了,亲事还没个影子。
一墙之隔,夏姨娘也在生气。
“什么金贵东西!”她忿忿地,“不过是仗了双翠阁的势,想给六姐儿按个才女名头。”
秋葵也说:“奴婢看,纪氏是想给于姨娘卖好,又讨老爷的好,来个,一箭两只鸟儿。”
夏姨娘连连点头,“哼哼,打量谁看不出来呢!”
以前王丽蓉在,四小姐也在,把六小姐压得抬不起头,如今时过境迁,六小姐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攀上纪氏,老爷时常问起,于姨娘也抖起来了!
秋葵好心劝:“如今她们两个是一根绳子,您一个,您又何必得罪于姨娘?”
夏姨娘越想越生气,冷不丁站起身,“我怕她不成?等,哼哼,有本事,让老爷别娶新夫人!”
纪慕云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进腊月,双翠阁就发生一件好事:
“姨娘姨娘~”绿芳欢天喜地地奔到纪慕云面前,把手里的东西捧到后者眼前,“找到了,找到了!”
是什么啊?纪慕云迷惑,细一瞧,是两颗金光闪闪的花生,一下子想起来,“是不是上回,不见了的?”
绿芳激动得脸都红了,把臂弯里夹着的一件杏红色绣折枝花对襟褙子抖开来,给她看里面的暗袋:“这件衣裳您只穿过两回,第二回 就是~就是那天。如今年底了,奴婢整理箱笼里的衣裳,该晒的晒,该拆洗的拆洗。到了这一件,奴婢一摸,哎,就在衣袋里了!”
纪慕云认真回忆:当时自己拿着金花生逗儿子,又怕他吞下肚,牢牢攥在手里。后来丫鬟来说,针线房的人来了,自己迎了出去....好像是把金花生随手塞进衣袋。
后来几个人把屋里找了一遍,唯独没找她身上。
“看,我说什么来着?”解决了一件事,当时屋子里的人也没嫌疑了,纪慕云高兴起来,“丢不了吧?”
绿芳欢欢喜喜地,整个人如释重负,搂着她手臂连连摇晃,“还是您沉得住气!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丢了东西之后,绿芳紧张的不行,偷偷和紫娟说了,赔不赔钱是小,丢了主子心爱的东西就会丢了差事,以后在府里也不好当差了。当时紫娟听了,劝她听纪姨娘的,缓一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出来了。”
果然,这可不是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