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水声,很快,他敞着外衣,径直走到床边--这里没有男子换洗衣服,顺手拿起床角一个盛着擦手油的小瓷瓶把玩。
足足几息之后,纪慕云垂着头,尽可能快地溜进净房,就着热水洗脸,散开黑发,把钗子放在台面,留一朵粉红色的萱草花在耳边。
回到卧房,曹延轩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把瓷瓶抛在一边。腰带被拉开了,鹅黄色寝衣从肩头滑落,她开始哆嗦,不会呼吸了,曹延轩俯过头,在她耳边低声问,“今年多大年纪?
”
“二十岁。”她声音不像自己的。
曹延轩嗯一声,把自己衣服甩到一边,“除了爹和弟弟,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本能地否认,“没有了。”
曹延轩温柔地把她搂在怀里....
窗外月光如水,光线忽明忽暗,入曹府二十余日,纪慕云第一次在入睡时感到安心。
作者有话说:
第章
醒来的时候,视野中朦朦胧胧,纪慕云茫然四顾,身边空荡荡,整夜厮缠的男人不见了。
掀开帐子,阳光透过绿色窗纱,西捎间亮堂堂。
她披衣坐起,在帐子一角找到一只翠绿绣粉白云纹睡鞋,另一只落在床底。
桌边的茶早已凉透,摸摸碎花棉套子,温在里面的茶壶也冷了,纪慕云便出了捎间。冬梅正在明堂嗑瓜子儿,听到动静把瓜子一抛,笑嘻嘻地过来:“给姨娘道喜,姨娘可算熬出头了!”
纪慕云脸红红的有些难为情,却也觉得安心,笑道“小油嘴的,把人叫进来吧。”回屋打开钱匣子,抓了几把钱分给三人。
菊香喜笑颜开地,到院子一角热饭去了,胡富贵家的说了好些吉利话“姨娘这般模样,早晚生个哥儿”。
冬梅最是喜悦,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七爷走的时候,特意叮嘱,让姨娘歇着呢!”
她脸庞发热,“爷还说了什么?”
“七爷辰时便起来了,奴婢问,要不要在屋里用早饭。七爷大概怕吵了姨娘,说不必了。”冬梅绘声绘色地,又说“姨娘多睡会也是好的的,左右今日不必去正院。”
今天是端午正日子,曹延轩七太太带着珍姐儿姐弟,一早便去东府,做姨娘的自然轻松。
纪慕云轻轻点头。
冬梅又说:“去年这个时候,七太太用过晚饭才回府。”
她笑道:“那正好,我们院里也歇一歇。六小姐那边,可有什么信儿?”
冬梅忙说:“菊香提早饭的时候,见到于姨娘院里的红棉和六小姐身边的红玉,说说笑笑的,应该没大碍。”
红棉和红玉,一听就是同一批进府的。
纪慕云吃了一顿早饭和午饭之间的饭,打发了人,回卧房补眠。
另一只枕头凹下去,令她想起昨晚睡在上面的男人。曹延轩就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经过昨晚,给纪慕云的感觉更是全然不同,温和平静的外表下面,肌肤是火热的,呼吸是火热的,嘴唇是火热的,臂膀是火热的,胸膛亦是火热的....
纪慕云脸颊发烫,用绣着海棠花的帕子盖住自己的脸。
他....此刻做什么呢?
喝雄黄酒,吃糯米粽,在金陵城历史悠久的酒楼之一观看赛龙舟,之后去城中另一个颇有名气的酒楼松鹤楼,看戏班子--身边坐着他的正室妻子和两名儿女。
仿佛一瓢冷水浇在纪慕云头顶。
她只是一名妾室,府里另有两位生儿育女或时日长久的妾室。曹延轩时隔二十余日才到她院子....日后会不会来,谁也不晓得....
纪慕云热泪盈眶,继而沾湿了整条帕子。
午后不那么热了,纪慕云梳妆更衣,去了媛姐儿的院子。
于姨娘夏姨娘都在,媛姐儿眼瞧大好了,在捎间吃着茶点。
见到她,夏姨娘露出促狭的色,捏着帕子“妹妹这回可真是大喜了。”于姨娘也笑着说:“需得请客才行。”
不用问,两人都知道,昨晚曹延轩去了她的院子。
纪慕云羞涩地低下头,接过丫鬟端来的茶。
有云英未嫁的小姐,三人嘻嘻哈哈地,话题很快转开,谈论着“有松鹤楼的东西吃了。”
夏姨娘是个爱热闹的,张罗着打牌:“正少个人了,妹妹就到了,来来来,打几圈叶子牌。”
叶子牌,纪慕云是会打的,却不精湛--姨母没有闲暇时间,身边没有年纪更大的长辈。何况,她不认为,七太太会让姨娘们有时间打牌。
“我不太会。”她委婉说,“怕耽误了姐姐们玩牌?”
夏姨娘兴致勃勃,“有什么不会的,打几把就熟了,来来来。”
于姨娘叫了个年纪大的婆子,凑了四个人围桌打牌。纪慕云磕磕绊绊地,抓一张想半天,又费半天劲打出来,三个对家都头疼不已,打了半个时辰,她便被另一个婆子换了下来。
纪慕云松了口气,到隔壁找媛姐儿玩,“还在做这个啊?”
媛姐儿手里是一双玄色圆口布鞋,上好的淞江料子,听说宫里和京城的公爵之家用的都是这种布料。
媛姐儿疲倦不堪地揉揉眼睛,把鞋子丢开。她拿过来一瞧,记得针线课时候,鞋子修的是一色低调的万字花边,媛姐儿找杜娘子请教过针法,用的是金色丝线,黑底金线颇为华丽,现在却是靛蓝色丝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