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想怨他,偏偏抗拒不了,又怕把外间的宫婢吵醒了,狼奴便借着滴答滴答的更漏声折腾她,偏说这样他们就听不出来了。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剩下的时间里,楚言枝每日都会去慈宁宫和乾清宫看望荀太后和成安帝。荀太后依然总爱待在佛堂里,不过因为膝关节受寒严重,有时候起身都困难,待的时间没以往长了,更多的时候是搬着躺椅,由如净嬷嬷陪着在后花园晒太阳。
慈宁宫清净,楚言枝最心烦的那段时间就爱往这跑,陪皇奶奶说完话,她也搬着椅子晒太阳,可晒着晒着总要叹声气。荀太后察觉她心情不太好,尝试过开导她,见她始终有心事不愿意说,也就不问了,照旧让如净嬷嬷拿好吃的糖和点心来哄她。
楚言枝早已到了嫌糖吃多了牙疼的年纪,但在皇奶奶面前也会多吃几颗。
最近再来慈宁宫,楚言枝心态又变了一番,有时候躺在椅子上说话说着说着就先荀太后一步睡着了。荀太后便让如净嬷嬷把自己那条绣松鹤延年图的毯子盖到她身上去。
见她睡眠又好起来了,荀太后心也宽了不少。她这么点大的孩子,要还总不得安眠的话,以后要愁的事儿那么多,可怎么办呢?
自从把更多事情放手交给太子楚珩去做后,成安帝也愈发清闲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乾清宫倦勤斋,想起来了便去长春宫,去了得知楚言枝在慈宁宫陪伴太后,也会来这看看。只是他一来,楚言枝便没什么心情晒太阳睡觉了,他总有一大堆的废话要讲,完全不顾她是不是发困想睡觉了,她不想听也得装作认真听的样子应和应和。
由于楚姝最近一年多来没怎么安生过,成安帝待她越来越不及以往疼爱了,倒把这些心思大半移到了楚言枝身上。他赏她的东西不少,可总会把她和三姐姐的喜好弄混。
临搬去公主府的前一天,成安帝在慈宁宫交代她:“你和你三姐姐住得近,打小又关系好,都是要出嫁的年纪了,有空了你和她多聊聊,劝她安分些。你们这几个姐妹里,就清儿最让我省心、放心。”
楚言枝心里五味杂陈,二姐姐确实是她们几个姐妹里过得最舒心的了。其他几个姐姐,要么像大姐姐那样婚后生活愁苦多,要么是压根不想嫁人,但还是哭哭啼啼地上了花轿。司礼监的几位公公对于公主择亲的事倒还算上心,选出来的驸马虽并不都算十足的好,至少不像前面几位,都是断腿瞎眼的了。
可这话从成安帝的嘴里出来,总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二姐姐让他省心,是因为他当年也没怎么为她操心。否则她何至于从小便事事为姻缘筹谋?
“不过,枝枝,若你三姐姐说些鼓动你的话,你也得警醒着点儿,别跟着她犯傻,明白吗?”
“什么鼓动的话?”楚言枝面上显出一丝茫然,“我只等着嫁人了,三姐姐要鼓动我逃婚不成?”
成安帝被她这样子逗笑了:“你呀,还像小时候那样,没一点儿心眼。总之记住父皇的话,不该你碰的东西别碰,不该你做的事别想。以后像你二姐姐那样,多生几个皇外孙给朕抱抱,也让你皇奶奶高兴高兴,嗯?”
楚言枝低头转着帕子,对一旁的荀太后小声道:“皇奶奶,父皇多贪心啊,我才刚长大,他就想我赶紧变出孩子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荀太后缓缓睁眸瞥了眼成安帝,低声道:“枝枝以后愿意生就生,不想生的话,和驸马自在地过一辈子没什么不好。你孙子也不少了。”
“您这话可会带坏孩子。”成安帝笑笑,“枝枝是公主,不会与人共事一夫,下嫁过去,若不给她夫家生孩子,她夫家可是会绝后的。”
“绝便绝了,她是公主,想绝他们的后用得着商量?”
成安帝脸色难看起来:“这话可不该从您嘴里出来。您吃斋念佛一辈子,教她让别人断子绝孙,岂不是损了德行,造了业?”
荀太后又将眼睛闭上了:“这世上为给自家传宗接代,害死妻妾、溺死女婴的人,数得过来吗?哀家就这一句话,竟也能排得上造业的队。”
自打皇奶奶和父皇的关系缓和之后,至少有她在场时,楚言枝从没听过皇奶奶这般驳斥成安帝,不由拈了颗糖入口,拿了颗橘子边剥边听。更多小说 LTXSDZ.COM
然而成安帝似乎并不想和荀太后吵这个,见楚言枝剥好了橘子,朝她动了动手指,楚言枝只好把橘子掰了两半分别递给他和荀太后。
“只有生了孩子,你们女儿家的心思才能定一定。像你二姐姐,用心照顾两个孩子,哪里用像你三姐姐那样教朕操心?枝枝,听父皇的话。”
楚言枝又自己剥了只橘子,尝着还算甜,便笑着应了。
楚言枝带着一众宫婢太监还有狼奴在十月中旬时搬到了公主府,转眼又入冬,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
为了住着习惯,楚言枝住着的正房仍然取名叫兰心阁,考虑到狼奴总爱弄出动静来,楚言枝特地叫人给外间设置了一个隔板门,不像从前在重华宫和长春宫时那样,外间和内室只有一扇屏风作挡。
想着殿下长大了,更注重自己的空间,红裳他们也没多想,就是绣杏胆子大,会开她的玩笑。
冬天地龙烧得热,室内还燃炭,楚言枝夜间仍不爱好好盖被子,有时候狼奴不来折腾她,也会悄悄卧上她的床榻,在后背抱着她睡,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奴小时候一直以为,只要和殿下在同一张床上睡着了,殿下就会怀奴的小娃娃。”
“那你好傻。”楚言枝笑他。
狼奴蹭蹭她的发,极度安心时声音也愈发闷沉:“奴好幸福啊。”
楚言枝转脸看他,狼奴眉眼舒展着,唇角似乎扬着一抹淡淡的笑,即将入睡时的样子显得格外乖巧。
楚言枝也翻身来环住他的腰,亲亲他的眼睛鼻子,在他困倦地眨眼时也蹭着他的脸睡了。
楚言枝正打算着过几日要不要主动去一趟姚家看望外祖父外祖母和姚念他们,却有一位不速之客找上门来了。
“几月前我和辛鞘大哥约定好要去马场跑马比试,不料自那天七殿下把辛鞘大哥带走后,辛鞘大哥就甚少回去了,即便回去,也待不了两天就要走。听闻七殿下搬进了公主府,在下便斗胆上门拜访,想向七殿下借一借辛鞘大哥,让他同在下去京郊马场比试一番。”
楚言枝坐在正厅,听江炽说完这番话后,端茶抿了一口:“虽未下雪,天也冷着呢,江小将军一定要在这时节和狼奴比试吗?”
江炽笑道:“跑马比试,其实是我个人的私心。辛叔一直想让我父亲多教一教辛鞘大哥功夫,父亲答应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这才由着我来此拜访七殿下。多有冒昧,还望七殿下恕罪。”
楚言枝了然,这样的理由他们无法拒绝。
“江公子言重了。既是要跑马,本殿下也去看看热闹,狼奴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还没见识过他的骑术。”
“殿下,外面冷。”狼奴牵牵她的袖子提醒道。
江炽的目光落了过去,见楚言枝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袖子从狼奴手手中抽出了,笑道:“在下的骑术在军中一向苦于没什么敌手,今日便劳烦辛鞘大哥指教,劳烦七殿下品评了。”
楚言枝眉心蹙了下,与他客气一番后,到内室换衣裳去了。
“这江小将军说话还真不客气,怪会自夸的。”绣杏拿来几件氅衣让楚言枝挑,楚言枝随手指了绛红色白狐围绒的那件。
红裳给她披上系好道:“京中谁不知道他江小将军的名号?听说多家贵女都对他有意,安国公即便坐在府内哪也不去,前来递拜帖的也不在少数,大多是家中有女,冲江小将军来的。”
“他就有这么好吗?”楚言枝戴上兜帽,抱了手炉,“我看挺一般的,还不如辛鞍。”
红裳笑了:“殿下之前不是挺厌烦辛小公子的吗?”
“一码归一码,江炽这人,不像什么好东西。”楚言枝最讨厌做派虚伪,矫揉造作的人,江炽虽然看似洒脱散漫,却总让她感觉阴沉沉的,而且有意针对狼奴。
也说不清他究竟只是单纯地看不惯狼奴,还是暗地里仍惦记着上元夜那晚的事。狼奴一直待在她身边,可没得罪他的机会。即便说是得罪……狼奴这些年还没得罪过谁呢。
临要走出内室前,楚言枝停了脚步,侧身将狼奴打量了一通。狼奴被她看得有点害羞了,像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眨眼道:“奴一直记得殿下的叮嘱,很少和他接触。”
楚言枝点点头,却对站在前头的莲桃道:“去把那件暗玉刻丝的狐皮大氅拿来,还有那双新做的织绣素面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