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过二十的妙丽年华,女子已然顽疾缠身多年,模样憔悴枯槁,从破旧袖口露出的一节手腕细瘦乾瘪,腕骨高高隆起,只靠泛黄的皮肤勉强包覆着,似是碰一下就会粉碎,看来有些慑人。
她多久没吃饭了?
又陷入病痛多长时日了?
薄南伸手抵在胸膛,只觉心口一阵刺痛密密传来,叫人喘不过气。
在他错过的岁月里,她熬过的苦痛彷彿有了实体,化作一把把利刃,狠狠划在他的心尖软肉。
难道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颠覆命运吗?
他使劲一切手段,将她的魂魄留下,到底是对是错?
沉默地望着女子饱受折磨的瘦弱模样,薄南头一回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或许放手让她脱离轮回,不再受世事牵绊,于她而言更加幸福?
脑中剧烈挣扎犹豫,正当薄南禁不住蹲下身,手掌探过茅草屋顶的缝隙,缓缓伸向女子的方向,底下本无动静的女子,竟忽然开始低喃起来。
似是回光返照,本该力竭的她举起手,恰恰对上堕垂落的掌心,「我怕……」
已是病重,女子眼瞳倒映破碎的光影,无法聚焦的视线什么都看不清,堕的手掌在她眼中不过一团不堪辨认的黑影。
乾裂的脣蠕动,她无的眼泛起湿意,几乎是呛着血,艰难地说:「我真的好怕自己一个人就这么死了,谁也不记得我……」
泪水滑出眼眶,她似是想咆哮,可没了气力的嗓子,仅绷出孱弱的呼救:「我好想活着,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瘫坐在屋顶上,薄南浑身发冷,耳边是女子反覆呢喃的嗓音,字字句句尽是对于生的渴望及畏惧。
从中午到日落,他不敢再往下多看一眼,只是麻木地听着里头的动静慢慢消失,直至彻底没了声息。
她又死了。
直到这刻,薄南才终于有资格再接近她。
脸色发白,青年跃下屋顶,动作僵硬地走进屋内,俯下身,轻柔的抱起那具再不会有回应的身体。
「……别怕,无论过了多久……就算只有我,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
即便记得她的代价,是一世又一世的离别悲痛,是一遍又一遍的椎心苦恨,他也甘之如飴。
事后,薄南很难形容当他终于挣脱梦境,第一眼所见,是赖悦禎也恰恰睁眼,朝他看来时的心情。
——漫长光阴终不相负,让他在一次次的送别后,终于等到了故人归来。
紧紧抱住从昏睡中甦醒的女子,薄南落了泪,嘴角却不自觉地轻轻扬起。
「你回来了。」
他轻轻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