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止在楼梯口,我望见客厅的光源延伸至二楼的楼梯。
爸爸上楼前总是会把客厅的灯打开。这么多年来,这个习惯始终没有改变。
我的视线盯着那抹微光,思绪漂流到几年前──有一次半夜想喝水,但厨房的电灯开关离楼梯有一段距离,半梦半醒间,我在下楼时因为踩空而摔倒,声响吓到晚归的爸爸。
自那之后,爸爸回家上楼前都会把客厅的灯打开。无论是在台湾的时候、还是在美国的时候,这个习惯从来都没有改变。
有些习惯不是不能改变,而是我们有不用改变的理由。
就像是,在我跟着他们回家的那天,他们告诉我,无论是谁回家都要说声:「我回来了。」
这个习惯,我也没有改变。
思及过往,我情不自禁地扬起唇。
在我欲踩下阶梯时,楼下传来细微的交谈声令我下意识地收回了脚。
我舔了舔微乾的唇瓣,心底有股不安的情绪正在发酵。我吞嚥了口唾液,感到喉咙乾涩不已。
直到,那句话清晰地传入耳内。我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呼出来。
「我们说好了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的。」
「我知道,但我想再过段时间再告诉她比较好。」
「你觉得她能够接受吗?」
「我想她会,但是我也怕她会。」
「那天吃饭的时候她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妈妈顿了几秒,音量不受控的提高,「我一直都知道她很懂事、也从来没对我们任性过,可是我有时候会因为她的懂事和独立而感到难受。」
「她会懂得这么多,不也是因为她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经歷那些事吗?她的生父和生母所带走的,是我们用再多的爱和关心也没有办法填补的。」好似听到一声深沉而漫长的叹气声,「我想,她不是不会因为分离而难过,而是因为她现在所经歷的一切离别,都比不上那次带给她的伤害还深。」
有一瞬间,我感到双脚一软,在我几乎要站不稳时,我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扶手。
我紧紧地攥紧了扶手,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我们的存在没有办法完全弥补她心里的缺。」她微微哽咽,「但是我在意的是,我们的决定会不会让她心里的缺又更大了?」」
好似有块大石压在胸口,我移动不了那颗大石。
我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倘若不是指腹能感受到鼻子呼出的气息提醒着我还活着的事实,我甚至有种自己不会呼吸的错觉。
好像有层无形的膜阻隔了我和外界的声音,后来的话,我什么也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