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摸透到这个地步,海韵的心情里少了惊讶,更多了份苦楚。
「传说时代的三道身影,时隔百馀年后又再度来到妲雅的眼前,您说我怎能不将你奉为上宾,又怎能不盛装丽容,为如此哀绝的重逢献上诚意?」妲雅的微笑里有着深沉的哀悼,听在海韵的耳中,更显沉重。
相较于海韵,哈姆却是十分清间的模样。他一派轻松地享用着族家僕递上的月叶香茶,一面兴致高昂地观察着海韵与妲雅的互动。
看在海韵的眼里,有点令人气恼。
也许是看到海韵眉目里透露的少许怨懟之意,哈姆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
「好啦,也不逗各位了。海韵,你记得我曾经说过:『你是关键的核心』吗?身处在两个国家都有渊源的传说漩涡当中,真的是难为你这个犹克多最小的小王子了。」
「也即是说,我所觉察到的犹克多皇家剑术是真,而您身为犹克多第三王子?席利的身份亦真?」妲雅的眼,再次迎上海韵满面的苦涩,「不愧是希莲王国的『放荡王子』,行事之诡诞一如其名,不若第一公主那般刚硬铁血。」
「别把我跟王姐混为一谈啊。」听见妲雅的评价,哈姆不由得扳起了面孔说道:「我姆恩?希莲正是为了避免穷究全国的残馀之力,永无止尽地进行毫无意义的征战,才远走各地,为真正的和平而努力。海韵,也就是席利?犹克多,就是我在这段旅行当中找到的解答。」
「请不要过于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没有力量的医者而已。」
看见海韵在哈姆的介绍之中逐渐低下头、缩起了肩膀的样子,妲雅望了望打从心底为他担心的格莉德与盖德里德,只觉这个年轻的圣魔药师似乎仍身陷在某些过往的伤痕里,迟迟不能释怀。
她起身走向海韵,轻轻按住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如呵气般柔声说道:「席利殿下似乎仍有迷惘?」
「我不知道自己够不够资格肩负这种宿命……」海韵吃力地咬着牙,「我是个逃避了王途、选择从王位试炼当中抽身的人。逃避了母亲被暗杀的过去,逃避了充满腥风血雨的犹克多王室歷史。像我这样一个懦弱的人,又怎么能成为两国和平的中心?」
「你兴许有所怀疑,但森琴与拉丝琪却并无疑惧,证据便是:他们将自己的残跡留给了您,若非您值得,又如何愿意将自身的存在託付给您?」
「不要自说自话!」海韵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焦躁在他的心头縈绕不去,「你是族,你怎么可能知道身为人类的我究竟有多么痛恨自己的无力?」
望着因激动吶喊而喘息不已的海韵,格莉德觉得有些慌张。毕竟海韵在身为「医侠」的身份时,经常採取着果敢又不拖泥带水的积极行动。如此脆弱的「席利?犹克多」,满怀敬意跟随了整整一年的格莉德,又何曾看过?
她起身想要到海韵的身边,希望能为他辩驳些什么,却被盖德里德再一次制止了。
「红色小妞啊,这是海韵兄弟自己的课题。」盖德里德捋一捋嘴边的鬍子,压低了声音说道:「身为伙伴,这时候剥夺他勇敢的权力,那真是讲义气吗?给我坐下吧。」
只见妲雅幽然地望着心绪格外混乱的海韵,却仍是态度优雅地取过海韵的茶杯,重新为他添满了能够安定心的月叶香茶。
「看样子,只有我掀了您的底,未免太过失礼。妲雅若要交您这位朋友,不託付点心事,可也太不公平。」
说罢,妲雅摆动着白色长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吁了一口气,悠然地说道:「我从前,也是人类,而您的无力,我全都明白。」
这一次,总算连哈姆的脸上都掛满了吃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