怠惰是人天性中的一部分。
某一日,许疏楼在鸟语花香中醒来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
她推开窗子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已经快到午时了,在这里生活,很容易会失去时间的概念,反正又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做,起早起晚又能如何?
她心安理得地重新倒回了床上,又一个鲤鱼打挺把自己弹了起来,谁说无事要做的?
她把自己打理整齐,打算出门去拜访所有邻居,这是她的计划——拜访所有人,尽可能地收集所有关于通道的信息。
昨日她拜访了一个喜欢的种花的前辈,那位前辈许是寂寞太久了,拉着她絮絮讲了许久花朵的养护知识,因着思绪不大清晰,常常一句话要重复说上几遍,许疏楼不好意思抬腿就走,硬是在那里消磨了一整日。
前日呢?前日外面下雨了,雨天去拜访旁人总归不够礼貌,她就心安理得地待在家里看了一日的雨景。
至于大前日,西娥拉着她去小宴会上讲了一天的故事,她在修界的故事已经翻来覆去讲过七八遍,奈何其他人总是听不够似的,毕竟近几年,修界也就只有她一个飞升来的新人,其他人的故事怕是已经讲过七八十遍了。
再前面的一天呢?
许疏楼心下有些警醒,连她自己都不可避免地开始忽视时光的流逝,这地方委实有些可怕。
这里没有凡间的那种纪年,没有月份,没有日期,没有年节,连春夏秋冬都能随心变换,许疏楼甚至不能确切地计算出自己到这里多久了。
她取了一只毛笔,打算每过一日就在纸上划上一笔,以提醒自己时间流逝。
她推开房门时,西娥正在门口等她,手里提着只精巧的小篮子,见了她便巧笑倩兮道:“我和几个姐妹约好去桃林里摘桃子,你也一道来吧,好不好?”
许疏楼摇了摇头:“我要去拜访几位邻居。”
“这样啊,”西娥也并不强求,“那我们改日再约!”
“好,”许疏楼目送着她的背影,忽然问了一句,“西娥,你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
西娥怔了怔,回过身来:“太久了,记不清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许疏楼笑了笑,“只是觉得你和那些说话有些迟缓的人不大一样。”
“大概是因为我每日都琢磨着到何处去玩儿吧,不像他们什么都不想,”西娥嫣然含笑,“不和你说了,我去摘桃子了!”
“好。”
———
大概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数日的寻找,终于被许疏楼遇到一个“同道中人”。
她敲响房门后,那人只肯开了一道门缝,大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戒备地看着她。
在听闻许疏楼的来意后,那人却突然激动起来,一抬手,捉住了许疏楼的衣襟,把她拉进了门:“跟我来!”
许疏楼没有反抗,跟着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进室内,进入一间地下室,又钻进一个隔音的大木箱子里。
两人盘腿对坐,许疏楼嘴角一抽:“前辈,这是何意?”
“嘘,”那人疯疯癫癫地比了个手势,“我怀疑有人在监视我们。”
“哦?”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仙境有些蹊跷?”
许疏楼反问:“前辈的意思是?”
“我怀疑其中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许疏楼洗耳恭听。
“也许我们所处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仙界,”那男子激动地比划着,“也许是有些人故意把我们圈养在这里!”
许疏楼摇头:“我飞升的过程做不得假,那种顺其自然的玄妙感,难以用言语形容,这里的灵气也做不得假,我倾向于相信这里就是真正的仙境。”
就像那画中仙境,别处伪造得似模似样,可这氤氲灵气却是模仿不来的。
“也许是有什么人刻意向这里输送灵气伪造出来的呢,就为了骗有你这种想法的人!”
“没必要,”许疏楼分析,“如果真的有人有能力伪造出这样的仙境,他肯定也有能力直接干掉我们。”
“也许他们别有目的呢?”男子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失望,“也许他们故意把我们圈养起来,是为了某种恐怖的目的,甚至可能在暗中窥视,观察我们的反应,或者干脆在我们当中布了眼线!”
“我并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
“算了,反正你们都把我当疯子,”男子颓丧地靠在箱壁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但你看我的模样,你觉得真正的乐土会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吗?”
看着他憔悴的胡渣,仿佛几个月没睡的巨大黑眼圈以及眼睛里的红血丝,许疏楼无可辩驳:“我并不是说这里完全没有问题。”
男子兴奋地抓住了她的肩:“什么问题!”
“与其说是假,我更倾向于这个仙境……”许疏楼拍开他的手,谨慎地选择了一个词,“不完整。”
男子微微一怔:“你是说……”
“就像是去掉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只留下了供人享乐那一部分,”许疏楼试着解释,“当然,我此前从未来过仙境,可能这里原本就是如此,只是我们多想了。”
“必要的东西,比如什么?”
“比如责任,比如向上的动力,”许疏楼分析,“能飞升的修士是被天道千挑万选出来的,要通过考验实力的天雷劫和考验心境的心魔劫,才能得道飞升,结果筛选出来后,就什么都不需要做了?我们的天赋、心性都在被浪费,容我无耻地说一句,这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是了,”男子附和道,“责任、动力、天赋、心性……我之前就模模糊糊地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你说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