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对温聆比对别人还是要更亲近些,其他人问她这话,她通常是敷衍了事,但温聆一问,她很认真地思索片刻,道:“好是极好的,可是我本意并不愿进宫,跟他在一起却只能进宫了……”她叹口气,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选择了他,也必须接受与他相关的一切。『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我已经想通了。”
温聆目光微闪,“你……是真心喜欢他吗?”
小姑娘脸色微红,唔了一声,“自然是真心。”
温聆感到一股酸涩袭向心口。他望着眼前全然把他当兄长的姑娘,心下叹息。
他问的其实是废话。陆宁素来有几分骄纵任性,若非她真心喜欢太子,她便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温兄怎么了?”陆宁问道。
温聆色温柔,“倒是我健忘了。你们在书院时就关系极好,他虽身为太子,却为你做了许多。你跟着他,此后定然会幸福的。”
可陆宁莫名听出几分黯然惆怅来。
男子静静看着她,开口道:“宁儿,不管你选择走什么路,我都会支持你。我永远是你的温兄。”
陆宁望着他温朗如昔的眉目,心头涌过暖流——她这辈子没有亲生哥哥,温聆就是她的哥哥。
温聆和陆宁二人在外面没待多久就回去厅堂了,大家吃过酒后,又由苏棠带着去附近的悦雅楼听曲儿,待月上梢头之时还未散去。
温聆和王鄞因明日要上值,便先行离开。他们是一同在京里买的宅子,所以是同路。路上途经一处无人巷道,王鄞在前,温聆在后。冬日的夜晚寒凉入骨,王鄞一身厚重的鹤氅都觉得冷,回头看见温聆单薄的袍子,心下思忖片刻,忍不住停了几步,待温聆同他并肩时,开口道:“温兄,你我共事这么久,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温聆道:“你说。”
“你不愿意娶那沈小姐,并不是因为什么捷径之论吧?”王鄞看他一眼,见他脸色平静,并未反驳,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
他不愿意娶沈令辞,是因为他放不下陆宁。
他忍不住皱眉,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你呀,个中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得多,怎么就犯下这样的糊涂?你应该知道,太子殿下有多喜欢她,殿下那样的身份,当初在书院却屈尊降贵地围着她转。刚离开书院,就一纸婚约通告天下,把人锁住了。啧啧。”
他吸了一口森冷的空气,“你这心思,若是被殿下知道,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
温聆想了想,道:“我与她相识,比太子与她相识更早,这份心意也并非我能控制。”
“你……”王鄞不料他这般直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放心,我对她从未有非分之想。假以时日,定然也能同她以兄妹之情坦然相对。但不是现在。现下我若是娶沈家小姐,又不能全心全意待她,岂不是辜负了沈大人的一番好意?我于心不安。”
闻言,王鄞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今日那大氅,着实不该留下。若是怕她冷着,你大可以唤个人去她府里拿就是了,她一个郡主又怎会缺衣服?”
刚才悦雅楼出来,因见陆宁衣裳单薄,温聆便把自己一件玄色大氅留给了陆宁。
温聆沉默片刻,点头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两个人走了片刻,王鄞又道:“温兄既然已经想通了这层,大可以先把沈家的亲事答应下来。你可知道,姚轸同杨辅臣走得很近,听闻也有攀亲的打算。杨辅臣虽地位不及沈大人,可在朝中也是拥趸者甚众。明年翰林院只有一个拔擢六部的名额,若是被姚轸夺了先机,你明年便只能外放到地方了。”
姚轸是今年的榜眼。三人同入翰林,姚轸是三人中最为长袖善舞的,也不过大半年时间,就与朝中各部都攀了交情,且得了杨辅臣的赏识。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真正走进仕途,他们才发现,有时候肚子里的墨水并没有那么重要,圆滑处世、八面玲珑更为重要。
温聆却对此并不在意,淡笑道:“若依你所说,我更不会娶沈小姐了。相比于在京城,我更喜欢外放出去。”
王鄞见此,也只有摇头叹息,但人各有志,也的确不好置喙。
第74章 、飞雪时节(一)
这日夜里, 至月上中天时,苏棠一行人才逐渐散去。杨雍喝得醉醺醺的,临别时拉着陆宁的衣袖哭得涕泗横流, 嚷嚷着说若非堂长当年对他们监督严格, 他定然考不上这个进士,他拉着陆宁说谢谢, 整个人差点瘫在陆宁身上。苏棠及时把人拖起来,扔给了他的仆从,帮陆宁拍了拍被杨雍压皱了的衣裳, “你也不知道躲一躲?”
陆宁摊手,“没来得及。”
苏棠摸了摸自己惊魂未定的小心脏, 看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忍不住道:“你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肝宝贝, 若是你在我这里被人揩了油占了便宜,那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什么心肝宝贝啊……陆宁的脸红了红,“他喝醉了而已,被你说的这么猥琐。”
苏棠叹道:“杨雍过去就是全书院最爱哭鼻子的,没想到现在还爱哭。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顿了片刻, 又道:“不行,我得找个机会把你是女人这件事告诉他,不然下次再同你动手动脚的, 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就完了。”
陆宁想了想, “告诉他也好, 省的尴尬。”那些知道她是女子的人,基本上都猜到了她是安宁郡主,即便同处一室,也都自发自动地同她保持男女该有的距离。
大伙儿随着自家的仆从小厮都离开之后, 苏棠瞧着孑然一身的陆宁,诧异道:“你今儿怎么没带丫头出来?马车也没有?”
陆宁理直气壮:“因为我是偷偷跑出府的啊。匆匆忙忙的,连大氅都忘拿了。”她朝黄花梨木架子处走去,把上面挂着的玄色大氅披在身上,“还好有温兄给我留了一件。”
这大氅陆宁穿着实在大了不少,都拖到地面了。上面有暗绣银线的鹤鸟花纹,镶边的狐毛长而软,有一种低调的华贵。
苏棠看了她半晌,忍不住又皱了下眉,“这……你穿温临的衣服,不大妥当吧?万一被太子殿下知道就完了。”
陆宁真想翻白眼,“怎么什么都能扯上他?以前在书院也没见你这么怕他啊?”
苏棠道:“你若是在他军中待上一段时日,想必也会怕他的。”李玄祯治军极严,赏罚分明,铁面无私,对于不从军令的人素来手段狠戾,征北军百万将士,没有人敢不从他的命令。
陆宁摸了摸暖和的大氅,望着外头天寒地冻的,还是舍不得脱,心下一横,道:“不管了,反正他不在,这点小事儿他不会知道的。”
苏棠也只好妥协,“行吧,走吧,我送你回府。”
自那次寒英宴意外后,陆宁几乎是被拘在星回阁里,每每想出门,总是被祖母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祖母有时候架不住她的哀求,还会去陆府把颜知赋叫过来压制陆宁。陆宁不得不怀疑,这背后肯定有李玄祯的授意。
今日出门,她干脆没告诉祖母,偷溜出去,临走时吩咐湖颖扮成自己躺在榻上装睡。
也不知那丫头抗住没有?
一路回到星回阁,正屋里面只亮着一盏暗淡的烛火,陆宁偷偷摸摸地打开门,四处望一望,发现没什么异样,心下一定,便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反身把门关上。
“七妹妹去哪里玩了?”一道含笑的女声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