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雨声越发密集,推开一条缝隙,有湿润的泥土味夹杂着凉爽夜风吹进来,吹得人心里也湿漉漉的。
旁边两床病人已经睡下了,但洛诗却睡不着。
刚才苏曼在怕她担心,她没有说自己的头还有点疼的事情,夜深人静时,她的后脑像有针扎,牵着经一阵疼过一阵。
伸手一摸,还有点肿。
好在并没有吐,也不算太晕,医生说应该没什么大事,等明天照个片子没事就可以出院。
不知道傅予深此刻在做些什么。
刚才苏曼那个电话,说牵强也牵强,他肯定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会往什么方向猜测呢?
应该会当做普通的玩笑吧。
他现在大约刚参加完酒会回家,应酬一天肯定相当疲惫,如果是洛诗的话,多半早就倒头就睡,天塌下来也别想叫她起来。
洛诗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又有些气闷。
可他怎么能睡觉呢?
虽然已经快一点了,但他都还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她打晚安电话,他怎么敢!一个人!就这么睡了啊!
几分钟之前的体贴一扫而空,洛诗觉得自己果然不是扮演贤妻良母的料,她现在只想打个电话过去痛骂渣男。
虽然我一个字没说,但你就没有一点心灵感应准确地感应到我现在住院了吗!
在心里演完了一出无理取闹的大戏,洛诗觉得后脑的肿包更疼了一点。
她只能又翻了个身,尽量不压到她那倒霉催的伤。
侧身枕着,洛诗看向玻璃窗上蜿蜒的雨痕,不期然地想起七年前的傅予深。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分手那天傅予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那些虚幻的设想,都没有切身待在这张床时来得直白清晰。
原来人在受伤虚弱的时候,内心会一瞬间从成年人退化成小孩子,迫切地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陪着。
洛诗想象了一下,如果这时候傅予深要跟她离婚,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糟糕。
光是想象,她就有一种想从病床上爬起来杀人的冲动。
他真要敢这么对她,她一定记恨他一辈子,就算凭她自己不能报仇,她七八十岁老掉牙的时候,也一定要指着傅予深的照片告诉她的子孙后代,替她报仇。
想到这里,洛诗忍不住心中发笑,那股郁气也慢慢消散。
随即而来的,是渐渐蔓延开来的怅然。
她只是想象就已经这么生气,那当初被她丢下,被她决绝提出分手的傅予深,又会是什么心情?
他又是如何,在这漫长的、没有任何回应的岁月里,说服自己原谅她,再重新与她和好如初的在一起?
酸涩的甜蜜在心底弥漫。
她忽然,很想很想他。
雨幕后的昏黄路灯下,掠过一道撑着把黑伞的匆忙身影。
洛诗只是无意一瞥,脑海里却突然跳出了傅予深的身影,黑伞下隐约透出的西装革履的装扮,的确和傅予深很像。
太想他以至于看谁都是他吗?
洛诗收回视线,回到床上重新躺好,困意逐渐袭来,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闭上眼没多久洛诗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只是梦中仿佛熟悉的气息袭来,卷着一点雨夜的湿冷,停驻在她身旁,再也没有离去。
洛诗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一看手机,已经八点了。
没看到苏曼的身影,洛诗猜她大约是睡过头没听到闹钟的声音,这也难怪,她还没倒过来时差,昨晚又是喝酒又是跑上跑下,肯定累坏了。
还好她受伤的不是脚。
洛诗从床上坐起,看到床边椅背上搭着的西服外套时愣了一下。
“醒了?”
洗手间门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因为一夜没睡,嗓音比平日还要哑几分。
傅予深应该是刚简单洗漱了一下,额前发梢的弧度因沾了水而略显锋利,衬得他漆黑眼眸也多了几分穿透力。
“醒了就收拾收拾,给你安排了全面的体检,楼上的单人病房准备好了,待会儿你搬去上面。”
一连串的指令打得洛诗措手不及。
她张了张唇,开口愣愣地问:
“你怎么会……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