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就好,快去换身衣服,袖子上都是水,看着多不体面。”
邬娟说完才抬起头,好像是突然想起客厅里还站着洛诗这个人,略带歉意道:
“小诗啊,真不好意思,上次你爸发脾气,就把你的房间改来给小珩和小澄做琴房了,你那些东西都堆在仓库里,要不,我给你找一件我的衣服换上?”
窗外天阴沉沉的,似有一场暴雨欲来。
别墅大厅里的水晶灯却璀璨明亮,照在屋子里每一个心思各异的人脸上,眉眼间流动的全是变幻莫测的心思。
还没等洛诗开口,洛澄牵着洛卫东的手从楼上走了下来。
“小珩又闯什么祸了?”
邬娟笑意微沉,描画了精致眼线的眸子扫过洛卫东身旁的小姑娘,小姑娘怯怯地往洛卫东身后躲了躲。
洛诗却没提洛珩的事,平静地开口:
“礼物我交给周姨了,既然您不欢迎我,我就先回去了。”
洛卫东欲言又止,像是想要挽留,又抹不开面子,只能将怒火发在旁人身上。
“你怎么带孩子的!没大没小,当着那么多外人口无遮拦,这么多人瞧见,都在笑话我们洛家家教不严呢!”
厅内的客人们纷纷圆场,说些“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而已”之类的话。
邬娟面上仍维持着一点笑意,但被洛卫东当众不给面子,看上去十分尴尬,没过多久就借口上了楼。
洛卫东单独将洛诗叫了过去。
背对庭院的阳台寂静空旷,窗外一枝玉兰斜斜闯入视野,是舒梦芳在世时请人种在这里的,说是到了春天风景好,适合让女儿坐在这里写生。
“那个傅予深,你是不是认识?”
洛卫东的话拉回了洛诗的思绪,洛诗停顿了几秒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原来他甚至连傅予深的名字和脸都没对上过。
“认识,”洛诗面无表情答,“那又怎样?”
洛卫东语气难得和缓,恍然让洛诗模糊了时间,觉得眼前的洛卫东是曾经对她无有不应的那个父亲。
“你知道洛氏集团一直都在寻求转型的事吧?现在时代变了,实业不好做,业绩年年下滑,你邬娟阿姨的侄子拿了不少钱去做互联网项目,也都没做起来……”
洛卫东铺垫了许久,才终于切入正题:
“今天那位傅总也会来,所以我想,你跟他是同校校友,你在中间引荐引荐,促成这桩合作。”
洛诗盯着洛卫东瞧了几秒,忽而笑了。
“您是为了这个,才给我邀请函的吧?”
察觉到洛诗话里的讥讽,洛卫东好不容易和缓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洛诗,你现在是个大人了,说话要知道轻重,办好了这件事,你妈妈留给你的画廊我不会动,我遗嘱里,洛氏集团的股份和名下基金也都会给你留一点,你自己掂量掂量,现在是不是和我耍性子的时候。”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石青色的乌云后,隐约有雷鸣蓄势待发。
洛诗失焦的视线却落在更遥远的回忆里,晴朗的午后,庭院里繁华如云,洛卫东抱着她骑大马,问她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小洛诗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长串,洛卫东全都答应下来。
茶歇桌旁的舒梦芳失笑:“你这样把孩子都宠坏了。”
“有什么关系?”洛卫东任由小洛诗揪着他的头发,笑道,“我的钱以后都是我们女儿的,她想要什么,只要我买得起,还有不给她买的道理?”
那时的洛卫东和此刻的他重叠在一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洛诗想不明白。
但她唯一明白的是——
“我拒绝。”
洛卫东如她预料的那样勃然大怒。
“想要抢我妈妈的画廊,就来跟我打官司吧。”
洛诗将那些美好的回忆、无法愈合的伤口,全数埋藏起来,冷静地与洛卫东对视。
“在法庭上,把你用妈妈的钱发家,用妈妈的人脉壮大,再将她唯一的女儿赶出家门,独占她所有财产的事情告诉法官,告诉整个京海市的人——我等着你来告我。”
洛诗说完,果断利落地转身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穿过对她投以形形色色目光的人群。
她隐约听见有人讥笑,有人揶揄,有人暗暗挖苦她也有今天。
“以前看着多傲啊,原来居然真的连自己都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
洛诗停住脚步,转头打量了一眼那个对她讥讽冷笑的女孩。
她偏了偏头,以一种怪的眼瞧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