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量直挺,身上喜袍惹眼,一双深眸剔透凌冽,与常祯对视片刻旋即便移开视线,落在常祯肩膀上的小脑袋上。
“珑月。”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纷乱的声音,小姑娘还是一下子就听见兄长在唤她。
珑月连忙伸手扯开珠帘,却被身前的常祯阻止。
“这可不能看!”
有什么晚上不能回去慢慢看?
珑月被常祯骂了,悻悻然不敢再动手,面上珠帘细密,几乎挡住了她所有视线。
不过她也能沿着珠帘下摆细小缝隙,看到不远处长身玉立的新郎——的靴子。
她虽看不见,却听得见。
耳边充着女眷们毫不吝啬的惊叹赞美,甚至不掩饰的抽气声。
以往众人爱护颜面,便是惊叹于男子容貌也万万不敢面露出来。
如今这日却不这般,喜庆的日子人们胆子皆是大了几分,且此处送亲的人多嘈杂,谁也不知是谁说的,一个个皆以打趣新郎的方式偷偷七嘴八舌。
“真是好生俊俏的新郎.......”
“老身虚活了七十岁,也没见过如此俊俏的后生啊,还是亲王,新娘子当真是好福气。”
“新郎身量怎生那般高?脸生的又白又俊......”
又有人挥着帕子道:“新郎身上穿的喜袍真显得人俊,年尾我家小儿子也成婚,到时候给他也做一个这般样式的穿,我那儿子也生的好看,定然也不差分毫的。”
众人:...........
四周都在奏乐,新郎新娘在门庭前拜别女方双亲。
李氏便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送女出嫁的母亲。
她端坐正堂之上,静静望着门庭外的一对璧人。
常府与燕王府鲜少来往,平日里更是有几分避讳,李氏虽为燕王岳母,却也与这等年轻的亲王鲜少相见。
如今这日,她才得以仔细观详起菡萏要嫁的这位郎婿来。
“菡萏年幼,望王爷多让着她些,惟愿你二人日后和和美美。”李氏隔着人群,眼眶微红,终是送出祝福。
霞光映照在廊下新郎玉雕一般俊美的侧颜,他眉眼缱绻,朝着堂上常岱与李氏承诺。
“泰山泰水安心,小婿必不相负。”
拜别父母,珑月便被常祯背着入了婚辇。
喜帘喜扇一层层落下,掩住外头金灿灿的天光,珑月便也没什么顾忌,想亲眼瞧瞧队伍前骑着高头大马的俊俏新郎。
却不想逃过了常祯还有轿外随性的一众丫鬟喜嬷嬷们。
丫鬟们将她这个不守规矩的新娘往轿子里捉。
喜嬷嬷鲜红的发紫的口脂,掩唇轻笑,“新娘子别急,今夜入洞房再慢慢看!”
...
之后的一切,珑月都格外迷糊,她入了王府便被丫鬟们搀回喜房。
郗珣如今只怕还在前院招待客人。
锦思跑来给她送了食盒,打开食盒里头盛着热腾腾的三脆羹,另有一叠糯黄的栗糕,红糖麻团。
初春时节仍有些凉意,这些菜却仍冒着热气。
“王爷在前厅喝酒,被许多人劝酒,只怕是要晚些时候才能来,姑娘您先吃些垫垫肚子。”
这副架势倒是叫喜房里从外边请来的全福嬷嬷们惊叹起来。
“哎呦.....这满脸的妆,王妃娘娘如今可不兴吃啊,等会儿口脂吃了,又要重补,且如今移开喜床只怕也不吉利。”
锦思替主子将挡眼的面帘往耳后挽去,一面吩咐人抬着一方黑漆案几来,笑说:“那就不离开喜床,叫姑娘就坐在喜床上吃,如何也不能饿着姑娘。”
珑月眼前少了面帘遮挡清亮了几分,她这才能仔细瞧着置身的喜房。
室内四周红烛高照,周身层层叠叠的鲜红帘帐,金银线绣的百子千孙帐,触目望去福扇皆贴着囍字。
红烛映透着层层叠叠红帐,蔓地的红锦丝毯,只觉得苍穹都氤氲上了这份喜庆。
珑月上一回用餐还是在常府,李鸾趁着前院迎亲的功夫给她塞了一块桂花糕。
她动了动手袖,将袖边往上卷了两圈,便举着汤勺勺起一个沾满了红糖的麻团,一口咬下。
珑月喝了一盏热汤,只觉得唇齿生津,满身都暖呼呼的,如今又咬下糯软的麻团,忍不住夸赞,声音比她嘴里的麻团都要软糯:“好甜呀。”
她话音方落,新郎便从外室踏步而来。
他远远便听见小孩儿糯软的腔调,倏然间眉眼氤氲起了笑,一身红袍果真衬的他面若冠玉,叫着喜庆气氛一染,竟隐隐生出些靡丽癫狂来。
叫一屋子的嬷嬷丫鬟们都怔了片刻。
新郎这般快就回来了?